“这孩子真是命苦。”
苦根不喜欢她们把眼泪掉到他脸上，拉着
手
个劲地催：“走呀，快走呀。”
那时候天冷
，拉着苦根在街上走，冷风呼呼地往脖子里灌，越走心里越冷，想想从前热热闹闹家人，到现在只剩下老小，心里苦得连叹息都没有。可看看苦根，又宽慰，先前是没有这孩子，有他比什
都强，香火还会往下传，这日子还得好好过下去。
走到家面条店地方，苦根突然响亮地喊声：
“不吃面条。”
那时候在田里，和二喜起干活人跑来告诉：
“二喜快死啦，在医院里，你快去。”
听说二喜出事被送到医院里，马上就哭，对那人喊：
“快把二喜抬出去，不能去医院。”
那人呆呆看着，以为疯，说：
这样日子过到苦根四岁那年，二喜死。二喜是被两排水泥板夹死。干搬运这活，不小心就磕破碰伤，可丢命只有二喜，徐家人命都苦。那天二喜他们几个人往板车上装水泥板，二喜站在排水泥板前面，吊车吊起四块水泥板，不知出什差错，竟然往二喜那边去，谁都没看到二喜在里面，只听他突然大喊声：
“苦根。”
二喜伙伴告诉，那声喊把他们全吓住，想不到二喜竟有这大声音，像是把胸膛都喊破。他们看到二喜时，偏头女婿已经死，身体贴在那排水泥板上，除脚和脑袋，身上全给挤扁，连根完整骨头都找不到，血肉跟浆糊似粘在水泥板上。他们说二喜死时候脖子突然伸直，嘴巴张得很大，那是在喊他儿子。
苦根就在不远处池塘旁，往水里扔石子，他听到爹临死前喊叫，便扭过去叫：
“叫干什？”
想着自己心事，没留意他话，走到门口，苦根又喊：“不吃面条。”
喊完他拉住手不走，才知道他想吃面条，这孩子没爹没娘，想吃面条总该给他吃碗。带他进去坐下，花九分钱买碗小面，看着他嗤溜嗤溜地吃下去，他吃得满头大汗，出来时舌头还在嘴唇上舔着，对说：
“明天再来吃好吗？”
点点头说：“好。”
走
“二喜进那家医院，命就难保。”
有庆，凤霞都死在那家医院里，没想到二喜到头来也死在那里。你想想，这辈子三次看到那间躺死人小屋子，里面三次躺过亲人。老，受不住这些。去领二喜时，见那屋子，就摔在地上。是和二喜样被抬出那家医院。
二喜死后，便把苦根带到村里来住。离开城里那天，把二喜屋里用具给那里邻居，自己挑几样轻便带回来。拉着苦根走时，天快黑，邻居家人都走过来送，送到街口，他们说：
“以后多回来看看。”
有几个女还哭，她们摸着苦根说：
他等会，没听到爹继续喊他，便又扔起石子。直到二喜被送到医院里，知道二喜死，才有人去叫苦根：
“苦根，苦根，你爹死啦。”
苦根不知道死究竟是什，他回头答应声：
“知道啦。”
就再没理睬人家，继续往水里扔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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