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光头狡猾地说:“怕你扫荡腿。”
长头发孙伟还是嘿嘿地笑,他说:“起来吧,小子,不扫荡你。”
李光
李光头从此独自人,那些日子李兰早出晚归,她所在丝厂已经停产闹g,m,宋凡平留给她个地主婆身份,她每天都要去工厂接受批斗。李光头没有宋钢,也就没有伙伴,他整日游荡在大街小巷,像是河面上漂浮树叶那样无聊,也像是街道上被风吹动纸屑那样可怜巴巴。他不知道自己要干什,只知道自己在走来走去,累就找个地方坐下来,渴就去拧开某个水笼头,饿就回家吃几口冷饭剩菜。
李光头不知道世界发生什,无产阶级文化大g,m让街上戴高帽子挂大木牌人越来越多,点心店苏妈也被揪出来批斗,说她是妓女。她没有丈夫,却有个女儿,所以她是妓女。有天李光头远远看见个红头发女人站在街角长凳上,他从来没有见过红头发人,好奇地跑过去,才看清楚她头发是被血染红,她胸前挂着木牌低头站在长凳上,她女儿,个比李光头大几岁,名叫苏妹女孩站在旁边,举着手拉着她衣角。李光头直走到苏妈下面,抬头去看她低垂脸,认出来她就是点心店老板娘。
苏妈身旁还有条长凳,上面低头站着是长头发孙伟父亲,这个曾经和宋凡平大打出手,曾经戴着红袖章在仓库门前神气活现人,现在也戴上高帽子挂上大木牌。孙伟爷爷解放前在们刘镇开过家米店,又在战乱里倒闭关门,随着文化大g,m越来越广泛深入,孙伟父亲也被挖出来成资本家,他胸前木牌比地主宋凡平挂过那块还要大。
长头发孙伟也和李光头样孤零零,他父亲戴上高帽子挂上大木牌成阶级敌人,他两个伙伴赵胜利和刘成功立刻和他分道扬镳。孙伟不再练习扫荡腿,在大街上练习扫荡腿只有赵胜利和刘成功两个身影。赵胜利和刘成功每次看见李光头就会不怀好意地笑,李光头知道他们还想着要扫荡他,所以他看见他们就逃之夭夭,来不及逃跑时就屁股坐到地上,摆出付小无赖嘴脸说:
“已经在地上啦。”
赵胜利和刘成功也就英雄无用武之地,只能踢他脚,骂他声:“这臭小子……”
他们以前是叫他“小子”,现在叫他“臭小子”。李光头经常看见长头发孙伟,他时常个人歪着脑袋在街上走来走去,时常个人歪着脑袋斜靠在桥栏上,没有人叫他名字,没有人拍他肩膀,就是赵胜利和刘成功看见他时也像是不认识。只有李光头还像从前那样,见他不是逃跑就是屁股坐到地上;他也像从前那样叫李光头“小子”,没在前面加个“臭”字。
李光头后来厌倦逃跑,每次都逃跑得气喘吁吁,逃跑得肺里往外冒臭气,他心想还不如屁股坐在地上,舒舒服服地还能看看街上风景。李光头此后见长头发孙伟就像是抢座位似往地上坐,摇头晃脑地对孙伟说:
“已经在地上啦,你最多也就是踢脚。”
长头发孙伟嘿嘿地笑,伸脚碰碰李光头屁股,对他说:“喂,小子,为什看见就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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