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进奏院事件之前,王拱辰作为寒门士子苦读诗书而致身清贵典范,常被人以欣赏与羡慕口吻提及。他幼年丧父,由寡母辛劳抚养成人,其下还有数名弟妹,家境十分贫寒。好在他敏而好学,天圣八年举进士,且为第名,当时他才十九岁,是国朝史上最年轻状元。今上钦点他为状元,他却在殿上辞而不受,说殿试题目他不久前做过,考试不是临场发挥,故不敢以此窃取状元头衔。今上听,大赞他诚信,坚持以他为状元,此后多年,对他宠渥有加。
而他仕途原本帆风顺,几乎是所有士人梦寐以求模式:十九岁及第,二十八岁做知制诰,三十岁做翰林学士,这被士人视为最能彰显文士身份与荣誉“两制”官职,他刚至而立之年便已皆除。三十岁出任御史台台长——御史中丞,如果未有苏舜钦案,他应该还会继续平步青云。可惜后来他虽除去苏舜钦与大批当时馆阁俊彦,并致使杜衍罢相,却也因此为公议所薄,大概今上对其也有些别看法,借故将他外放,出知郑州,随后徙澶、瀛二州。这几年来他始终不得还京,今日虽来参加朝会,但官衔未改,应该只是回京述职。
据说他在贬逐苏舜钦等馆阁名士后,曾喜形于色地说:“吾举网尽之矣。”以前但闻其名不见其人,因他所做那事太不光彩,在想象中,他外表应该如夏竦那样,目含酒色与戾气,乃至如王贽,獐头鼠目,神情猥琐。而如今,实在很难把眼前这清雅温文士大夫跟那句得意忘形“举网尽”之语联系起来。
但这名字还是泯去适才见他风仪时油然而生点仰慕之情,默然退后,远远避开,与他分守
待漏院”,供早到亲王驸马及朝廷重臣休息。这天是朔日,宫中有大朝会,在京*员皆会入宫,但现在,显然来得太早,宫门还未开启,也没见到火城盛况,待漏院也冷冷清清,唯见宫门前有灯光点,位乘白马*员正在宣德楼雕甍画栋下静默地等待。
略微靠近他,见他身披黪墨色凉衫以御风尘,内穿朱衣朱裳绯罗袍,加白罗方心曲领,佩银剑银环,足着白绫韈、皂皮履,是四品*员朝服装扮。
他原本侧脸朝着宫门,似感觉到走近,他徐徐转首,犀角簪导三梁冠下呈现是副清俊容颜。
他并不是很年轻,约有三十多岁,但身姿秀异,勒马立于曲尺朵楼、朱栏彩槛背景中,任清幽夜风吹动他凉衫广袖,眉间衔抹郁色,萧萧肃肃,竟有谪仙般风致。
在宫中,常见是宰执大臣,三品以下*员认识不多,故不知他是何人,不过既然四目相对,亦未敢忘礼数,当即朝他长揖为礼。
他淡淡笑,在马上欠身还礼,再看时目光是温和。
此后两厢无言。还在猜他身份,却见他马首前白纸烛灯悠悠晃动着开始转向这边,定睛看,目瞪口呆。
上面写着他官衔和名字——礼部侍郎、知瀛州:王拱辰。
这个名字,如果在五年前说出,听者多半会问:“是那个十九岁及第状元罢?”
但五年后今天,关于这个名字诠释有变化,众人——例如——首先反应是:“是那个陷害苏子美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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