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今上身后,从这个角度,可以看清公主脸。
这时,她适才失神眼睛闪出点幽光,带着抹奇异冰凉笑意,她坚定而又清楚地在父亲耳边说:“爹爹,如果你杀曹评,就杀死你唯女儿!”
今上背部立即剧烈地颤,像是被人猛拍掌,又好似发生突然呕吐。但他随即又安静下来,不再有异常反应。继续搂着公主,过片刻才缓缓放开,然后,言不发地,转身向外走。
留意到,在出门过程中,他直以袖掩着口。
跟在他身后,直送他出阁门。他步履飘浮,有些踉跄,去扶他,被他挥袖推开。就在这刹那,发现,他唇边赫然有鲜红血痕。
公主茫然看看他,模模糊糊地唤声“爹爹”。
今上答应,略有喜色。
公主渐有意识,勉力坐起,却对父亲说这样句话:“不要嫁给李玮。”
今上黯然,但亦不驳斥,回头命韩氏取过碗粥来,自己接,对公主温言道:“你很久没进食罢?来,先喝这粥,喝完们再说。”
他亲持调羹,勺勺地喂公主,公主貌甚平静,也口口地咽下。待喝完粥,今上搁下碗后,公主又立即重申:“不要嫁给李玮。”
绝望时,史志聪忽然来到仪凤阁,通报说:“官家要来看公主,请苗娘子准备接驾。”
随后他述说此事原委:
最近御史中丞张昪常上疏弹劾二府重臣,这日今上召他入对,问他:“卿本孤寒,却为何屡次言及近臣?”
张昪再拜,答道:“臣非孤寒,陛下才堪称孤寒。”
今上问何解,张昪道:“臣自布衣致身清近,曳朱腰金,家有妻孥,外有亲戚,而陛下内无贤臣、外无名将,孤立于朝廷之上,回到后宫,亦只有二后妃相对,岂非孤寒?”
尚在犹豫是否此刻出言提醒跟他同来内侍,他已双足软,在面前倒下去。
今上叹叹气,像是欲劝说:“徽柔……”
公主却打断他,问她最关心问题:“你把曹评怎样?”
今上握住她手:“徽柔,你听爹爹说……”
公主忽然向他伸出双臂,像儿时那样搂住父亲脖子,将下颌轻点在他肩上,阻止父亲说出下面话后,她自己也许久不语。
这个亲密动作似乎令今上有些感动,亦轻轻搂住女儿。
今上因此郁郁不乐。回到寝殿,默思半晌后决定亲往仪凤阁探望公主,遂先命史志聪来传口谕。
苗淑仪举手加额拜谢不已,很庆幸张中丞话让官家想起与公主血脉亲情。然后她四处张罗,命人收拾阁中房间,又命韩氏和众侍女去为公主梳洗打扮。
但公主概拒绝,恹恹地躺在床上,满脸泪痕。
今上驾临时,公主仍未起身。今上犹豫下,最终还是进入她房间探视。
见公主脸色苍白,憔悴不堪,今上当即便有泪堕睫。他转首悄然抹去,再走到公主床边坐下,微笑着唤她:“徽柔,爹爹来看你。你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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