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后他来公主处次数减少许多,越发潜心研究书画,不惜重金购买藏品,日夜在书斋中画墨竹,有时外出,也不外乎是与书画名家或收藏者来往,或是去宜春苑旁,他买下那片地里监工——看起来,他确实想建座美轮美奂大园林。
公主很满意驸马开始疏远她现状,也找到个新乐趣——不停地为添置新衣裳,寻找最精致吴绫蜀锦轻越罗,让人裁成东京城中最时兴文人儒生宽袍缓带样式,命在宅中终日穿着,而内臣服饰倒被她下禁令,若非入宫,便不许穿。
有次她去相国寺进香时也让穿着这样文士衫袍随她去,而那时相国寺刚换新住持,并不认得们,出门相迎时见从公主车辇旁下马,立即过来施礼,连称为“都尉”,公主与周围侍从内人闻言皆笑,却都不说破,最后还是向住持说明自己身份,他听后大窘,忙向和公主告罪,而公主毫无愠色,倒像是很喜欢这样误会。
杨夫人自然看不惯,常冷言冷语,公主也行素,坚持按她心意让着装。而所能做也就是尽量与公主保持点距离,再不与她独处,就算白天在书斋内吟诗作画,也大大开着门,且让至少两名侍女侍候在侧。
杨夫人定安插人来刺探与公主相处情况,也没找到什大把柄,但她始终对公主心存不满,每逢有宗室亲戚里家女眷登门拜访,她总是会向她们抱怨公主不尊重驸马,又对她无礼,全无新妇
黄昏时,李玮又来看公主,公主在往绣帏中取出金鸭香炉里换夕薰,虽然他进来,却不曾正眼瞧他,李玮恭谨地向她问安,也只是旁韩氏在代公主回答,而公主垂着眼帘冷着脸,味沉默着做着自己事。
她闲闲地以火箸拨拨炉中香灰,让嘉庆子搛来枚烧红清泉香饼,在炉中搁好,她轻抹层香灰覆上,用火箸点出几个气孔,探手于上方试试,觉得火候合适,才置上云母隔片,然后拈起银雕香匙,准备往内加香料。
这系列动作公主做得流畅而优雅,她手又生极美,肤色莹润如玉,手指纤长,起伏行动间想两朵悠悠飘舞辛夷花。李玮怔怔地看着,时竟忘记继续与韩氏叙谈。
后来公主大概也注意到他失神,眼波短暂地拂过他脸上时不由呈出点冷淡微光,她旋即转顾,银匙指香盒,巧笑倩兮:“怀吉,你说今晚用什香好?是花浸沉香,还是木犀降真香?”
这是个暧昧问题。金鸭香炉搁在香闺屏帏中,她所问那两种香品往往也被人称作“帐中香”。
她是故意。
果然李玮双眸像霎时燃尽香饼,目中惟余死灰片。他没有出声,但置于两膝上双手缓缓抓紧那块衣裾,手背上青筋也凸显出来。
不想与公主合谋实施这次报复,于是毕恭毕敬地朝她欠身,说个善意谎言:“这些香品,臣都未曾闻过,无法为公主提供好建议。公主还是问几位姑娘吧。”
公主抿嘴笑,也不再问别人,径直取匙木犀降真香添上。
李玮坐立不安,勉强再与韩氏说两句话后便起身告辞。欲送他出门,他冷冷地止住:“不敢有劳梁先生。”然后加快步伐,迅速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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