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里没有高级金琵琶玉琵琶,只有把半旧梨花木琵琶,半圆大肚,断两根弦。
覃川抱琵琶在怀里,傅九云坐在窗台上将竹笛横着放在嘴边细细吹,笛声悠扬婉转,像春风扑面。
抛长袖,如流云状。可她没有长袖,便解腰带翻卷。
犹抱琵琶半遮面,藏在琵琶后笑靥如清水芙蓉,两点眸光像是荒原里星星之火,于绝境处兀自燃烧,
他不是鬼,不是高高在上与凡人无关别。
这生最大心愿只是陪她做个凡人,好好度过短暂辈子。
可是心愿只能到此为止。
傅九云笑笑,摸摸她脑袋:“傻孩子,别哭丧着脸。笑个吧,马上都要忘,还不赶紧笑给看?”
不会忘!
覃川静静看着他半透明脸,喧嚣血液点点沉淀下去,变作凝结冰块。
他依稀是笑下,柔声道:“看样子不能在魂灯里陪着你,要叫你孤零零地留在世上。只是担心,没有人照顾你。”
她没有动,没有惊惶,没有哭泣,也没有露出恐惧绝望神情。
就这无声地看着他,从那模糊轮廓里极努力极专心地找出他五官,他眉,他眼……
她觉得那瞬间她什都知道,又好像下子什都搞不懂。
细细微风拂过衣角,风里带着细碎缠绵竹笛声。覃川怔忡地听很久,突然拔腿便跑,全身所有血液都在往脑子里冲,眼前甚至开始漫起许多小星星。
裙子被石头划破,扯道大口子,她只是顾不得,气也不敢喘,踉跄着奔到瓦屋前,却见卧室那扇木窗开半边,断断续续笛声从里面传出,分明是《东风桃花曲》调子。
九云!
她把推开窗,下刻却被双冰冷手轻轻盖住双眼。
“别看。”他声音低沉而虚弱,“为什要回来?”
覃川突然伸手想要抱住他,可是他身体渐渐变得越发虚幻透明,双手从他胸膛上穿而过,没有任何阻碍。
她已经摸不到他。
“还有会儿天就亮,”他说,“川儿,再跳次‘东风桃花’,想看。”
覃川手慢慢缩回,用力罩在脸上,纤瘦肩膀像是要垮下去似。
半晌,她忽然抬头,淡淡笑:“好,跳,你奏乐。”
小声地,她问句:“……为什?变成这样?”
因为……
因为……因为他其实不是人,只是魂灯里孕育出只鬼。魂灯被点燃,他便要消失,真正魂飞魄散,不入轮回,从此世间再无他痕迹。那些凡人,已经忘记他存在,或许再过不久,她也会忘记。
可他不想告诉她,或许到这个时候,他还是有些小小自卑或者什别乱七八糟心理作祟。
希望在她心里,他永远是好好,个完完整整、叫作傅九云男人。这个男人从心底深处爱过她。
她死死攥住他冰冷手腕,忽然觉得十分委屈:“傅九云,你在搞什鬼?放开手!”
“为什不和他走?”
“你再胡说真要生气!”
“你看,会害怕。”
那只手移开,屋内昏暗,仿如被淡墨刷层。傅九云身影也模模糊糊,像山水画中笔随意勾勒出人影,轮廓还在,内里却是透明,无论如何也看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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