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第次倒下年后,发生第二次脑出血。虽说痴呆症持续恶化,但也曾度恢复到可以坐在病床上用嘴进食,甚至医院方面还提到差不多可以开始复健。母亲常对帮她擦脸看护故意说些“很痛”“你技术好差啊”之类刻薄话逗大家笑,所以她在医院里颇得人缘。也正因如此,当接到通知时就更加震惊。“决定吗?若这样下去,大概只能撑四五天吧,要动手术吗?”被主治大夫这问,毫不犹豫地低下头说“麻烦您”。现在还不能让母亲死。要让她看到有出息点,想。“那……无法保证手术后令堂脑功能不会受到影响,但会尽力。”主治大夫对露出微笑。
手术成功。虽然已经无法开口,眼睛也看不到,但在耳边跟她讲话,她还是会点点头或摇摇头。再接下来半年,每天就只能不知所措地看着母亲步步接近死亡。从刚开始急救医院转到第二间医院时候,母亲已经不被看作个人。医生和看护从来没有叫过她名字,也没有跟她说过话。当然也可以说,那是因为他们从来没见过母亲有说有笑样子。去探病,却要看到母亲被当作东西看,实在是很痛苦事情。但还是硬着头皮每天去探病。可能是为弥补无视父亲托梦忠告过错,也有可能是为惩罚犯错自己。
转院之后没过多久,母亲便无法靠自己呼吸。她已经不会再有任何奇迹,这点就算这个亲属也非常清楚。可是还是没放弃。
“请装上人工呼吸器。”说。
“要装吗?”
“啊,该睡……”
发现只有自己被遗留下来父亲,像是对自己说似,走回所在玄关这边。很想跟他说些什,主动靠近他步。察觉到这件事父亲看眼,像是拒绝怜悯似撇开视线笑下。
“不要穿着这种睡衣乱跑,丢人现眼……”
唠叨句后,父亲就匆匆进门。警笛还在远方响着,感觉到拖鞋里脚底板冰凉冰凉。
进家门,走向浴室,打开洗手间门站在镜子前。在那里假装刷牙,看看里面怎样。浴室里安安静静。正想问“妈,你还好吧”时候,母亲先发出声音。
医生惊讶地看着。
“认为您已经充分努力
“明明说要修瓷砖……结果吃饱睡足就回家,那个信夫……”
母亲好像是扭开水龙头在洗假牙。
“那个人每次都这样……只有张嘴……”
她恢复平时尖酸刻薄,这让放心许多。隔着毛玻璃感觉着她存在,然后用母亲帮准备牙刷刷牙。
这天发生这些连事件都称不上小事,直到现在都记忆犹新。因为正是在这天,第次感觉到父母不可能永远都像以前样。这是件理所当然事情。但即便眼看着父母年华老去,却什都没有做。只能不知所措地远远看着同样不知所措父母。而第二天,甚至忘记这些事件,仍对他们存在感到厌烦,然后马上回到属于自己、与他们毫不相干日常生活。双亲会老,是无可奈何事情;会死,多半也是无可奈何。但是,没能与他们衰老或死亡发生点联系这件事,对来说如鲠在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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