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桓康以为哥哥正在斟酌,于是瞪大眼睛,全神贯注地盯着他举动,只等他改变主意。但良久过去,陆桓城并没有看他,而是抬头望向内室小门,摇摇头。
“拿什做主?这件事能做主,只有晏琛个人。”
他勾勾僵硬唇角,动作尽管细微,陆桓康仍然从中捕捉到丝复仇快意:“断活水,断阳光,关在小院里直到枯萎——这是你狸子亲口教办法。既然要偿还,便该连死前痛苦起还尽,哪有只还条命道理!你替他索要宽恕,但给不起,你实在想要,去黄泉底下问晏琛罢!”
拇指与食指揉压着眉骨,陆桓城闭目,发出轻不可闻声叹息。
宽恕?
陆桓城嗓门骤然拔高,这声吼得窗门震颤。陆桓康两腿俱软,膝盖撞地,发出沉闷钝响。
屋外晨光已经亮。雨后初晴,天色比往日更加清透,束曦光从窗口投入,照亮半室光明。陆桓城站在窗边,望着对面黯黮半室昏黑,久久没有言语。
还是玄清道长先开口:“这狸子不知悔改,陆当家准备怎处置?”
陆桓城平静地回答:“偿命,偿痛,样都不能少。”
老道闻言,以手抚须,静思半晌,而后道:“既然是狸精,便先抽筋扒皮,再丢入油锅烹煮,烹到肉烂骨化为止,如何?”
笋儿被突如其来鞭击惊醒,又本能地察觉到空气中潜伏危险,下子哭得震天响,连抖落好几片小叶子,缩进父亲怀中哇哇乱啼。陆桓城顾不得别,退到窗边,让笋儿尽可能远离阿玄气息,温声细语地安抚他。
玄清道长见状,伸手到窗外掐下片嫩叶,递到笋儿唇边。
甜津津滴水露,饱含天地灵气,顺着叶脉下滑到叶尖,先润过唇瓣,再淌入张开小嘴。笋儿尝到晨露滋味,“哧溜”吸进去口,忽然双目睁大,呆呆地止住哭泣。泪水还半落不落地挂在脸上,没牙小嘴已经牢牢叼住小叶子,脸喜悦新奇。
到底是小娃娃,哭得快,破涕为笑更快。
陆桓城怕阿玄杀心不减,再对孩子不利,便让管事先把笋儿抱去内室照料。内室门关上,他脸上温和神色立刻消失,眉宇间戾气阴沉,是变天征兆。
他连自己都不会宽恕。
他亦是戴罪之身,在晏琛竹身面前长跪辈子都抬不起头,哪里有资格替那个饱受折磨、含冤而死少年说句宽恕?
陆桓康彻底
这句出来,阿玄身体明显抽搐下。
陆桓康脸色惨白,失声叫道:“哥!”
陆桓城仿佛什也没听到,倚在窗前动未动,许久才淡淡地应道:“就这样吧。”
“哥,不能这样,不能这样!抽筋扒皮,这实在是太……太……”陆桓康嗓音带着哭腔,因为太过尖利而走调,“阿玄以命抵命,难道还不够偿还吗?你赏他个干脆死法吧,不要抽筋扒皮,不要下油锅!求你,哥,求你!”
屋内陷入冗长沉默。
这笔血账,终于到清算时候。
陆桓康手脚发寒,鼓起勇气唤声哥,结巴道:“阿玄刚才……是,是太怕,才……”
陆桓城冷漠地看着他:“去跪下,和你狸子起。”
“哥……”
“去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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