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先生,希望您节哀。”
喻怀德老人去年年底到四川,有道是“少不入川,老不出蜀”,老头到那,就喜欢上,决定长住,乐淘淘地在蜀中玩半年,东游西逛,遍尝川香,然后他感觉自己玩够,时间也差不多到,就找个风景优美山沟,进去拍几张照片,把遗书和遗物塞进相机包里,坐在条小溪边,脱鞋,脚丫子泡进清澈溪水里,休息会,溘然长逝。三天以后,才有几个自驾游游客发现他。
活得非常神,死得也非常神。
喻兰川茫然地放下电话,时回不过神来。
这时,远处响起声闷雷,隆隆地卷过来,随后起风,不到片刻光景,憋不住
两趟拳打完,整个人好像轻两斤,喻兰川就把阳台窗户推开,趴在窗棂上吹风消汗。
可能是要下雨,空气里渐渐升起点泥土腥气,湿哒哒。
老头当年教他,方面是哄他玩,方面也是怕他久坐身体不好,逗他起来活动活动筋骨,没指望教出什名堂来,因为喻兰川不像什有长性人,而且“寒江七诀”跟他有点气场不合——“沛然中正、平和开阔”这八个字,连标点都算上,哪个能跟喻总扯上关系?反正大爷爷是没看出来。
谁也没想到,他居然练就练十五年。
这时,手机响,喻兰川以为是送外卖到,顺手接起来。
,正赶上日军侵华,参加民间抗日组织,上过战场,被炮弹碎片炸伤,从那以后就失去生育能力,所以把弟弟这支后人都视如己出。老头身体很硬朗,每年都跟别人说自己还小呢,才六十九,“六”好几十年,至今竟然还有人信。
他晚年过得非常浪,拿着退休金,开着辆破破烂烂越野车到处自驾游,觉得哪好,就在哪里住上阵,这几年行踪越发飘渺,亲朋好友谁都找不着他,喻兰川有将近两年没见过他。
大爷爷人路广,敢扛事,辈子急公好义,有远道而来上门求助,不管认识不认识,他都不嫌麻烦,这会,要是他老人家在燕宁,掘地三尺,也得把那个碰瓷团伙找出来,看看他们到底是天生坏胚,还是遇上什困难。
喻兰川整个少年时代,都是在他老人家身边长大,最中二那几年,他也曾希望长成个老头那样男人,头顶天、脚踩地,半碗二锅头敬到天涯海角,两袖长风,什事都摆得平。
可是理想跟现实之间隔着十万光年,看看那些挂高数挂得死去活来大学生吧,小时候有多少人都说过长大要当科学家话?
“喂,请问是喻兰川,喻先生吗?”
喻兰川:“嗯,上来吧,给你开门。”
那边莫名其妙地顿顿,说声“不好意思”,又问:“请问喻怀德先生,是您亲属吗?”
喻兰川愣,胸口无端缩紧——喻怀德就是他大爷爷。
“是祖父,怎?”
喻兰川中二病来去如风,病好,就过上高考、留学、升职加薪主流人生,回过神来时候,已经在与理想背道而驰路上快马加鞭好多年。
理想这玩意,离得太远,就会自动崩塌成异想天开白日梦。
再说,他怎可能像老头样呢?
根本不现实。
毕竟老头有退休金,还没有房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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