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清点点头,把拐杖递给张美珍,然后整理衣襟,颤颤巍巍地跪下来,朝着人群磕个头。
张美珍站在旁边,看着他背影,说来真是奇怪,她曾经觉得他高大极,不管什时候都站得笔杆条直,身后那根高贵脊梁像条山脉。可是这跪,他又小,小得能团成团,空荡荡衬衣长裤包着,里面灵魂和肉体干瘪如隔夜药渣。
这回她没有眼泪,因为眼线不太防水,眼泪冲得成鬼。
“张……舵主,你看这……”旁边被她请来行脚帮老人们面面相觑,意意思思地叫她声。
张美珍就从兜里摸出红色玛瑙蝙蝠,双手捧着端详片刻:“散吧。”
那惨叫声太瘆人,让冲在最前面民警以为他不小心把自己捅,连忙跑过去看,发现王九胜毫发无伤,浑身抽搐,手捂着脖子,手攥着胸口,死命地在地上倒气。
“叫救护车!”
“这货有心脏病吗?”
“到底是做多少亏心事,看见辆警车能吓成这样……快快快,谁过来给他做个心脏复苏!”
于严跟着同事们跑过来,抬头往墙那边大槐树上看眼,槐花香气扑鼻,人影已经不见。
后狂追不舍警察也忘。
卫欢、卫骁……他们个个死在他手上,可是万木春如其名,真能“随风潜入夜”。他无数次午夜梦回,在三寸二分长刀锋下惊醒,或是被阴影下可疑影子吓得心律失常,神经质地遍遍检查门窗。
就在他以为万木春终于除根时,萦绕他多年噩梦竟然悠忽成真。
可是她不是死吗?
他们不是都死吗?
“啊?”
“丐帮散,行脚帮也散吧。”她摆摆手,随手把那通红“五蝠令”扔,“都散吧。”
五绝最后缕遗风,散。
阮小山凄厉地大叫声,不似人声,像报丧老鸦。
欠债要还,欠命要偿。
懦夫背负千钧,总有天后继无力,被压在群山之下。
阴谋者,终于众叛亲离。
刺眼天光照进鸦雀无声“武林大会”里,杨清眯眯昏花老眼,被晃出点眼泪。
守在后门民警冲喻兰川打个手势,悄悄地进来,把会场里几个行脚帮余孽带走,最后两个民警来到老杨和丐帮旧人们面前:“您几位还是得跟们回去,做趟笔录。”
这些杀手不都像吸血鬼样,躲在黑灯瞎火地方吗?
王九胜嘴唇开始发紫,脖颈上青筋随着呼吸,bao露出来。
树上人轻飘飘地跃而起,树枝都没有惊动,像个鬼魂,步步地逼近他,她打扮像卫骁、但举止更像卫欢,不依不饶。每靠近步,就像是把他喘气空间挤压点,王九胜仿佛已经嗅到刀口腥气,艰难地抬手抓住胸口,脚却像是已经陷进泥潭里,动不能动。
下瞬,那可怕杀手忽然从原地消失,王九胜只觉得眼前花,他想:完!
奔过来警察们只见目标王九胜原本要跑,突然抽羊角风,他双手在眼前乱挥,然后就这手舞足蹈地从墙上栽下来。混乱间,他好像是把自己衣袖上金属拉链头甩到脖子上,脖子凉,他发出声撕心裂肺惨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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