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甚至想起李瑾容。
李瑾容不苟言笑很多年,除在周以棠面前能有点细微软化,其他时候几乎都是不近人情。但是她会偶尔对李晟点个头,对李妍无奈地叹口气,还有就是……有长辈夸她天赋高武功好时候,她虽然从不附和,却也从不说“小畜生差得远”之类自谦话来反驳。
周翡觉得自己可能是死到临头,那些桩桩件件事股脑地钻进她脑子,走马灯似不停不息。她好像从来未曾刻意想起,原来却直不会忘却。
原来她生之中,在这小小山寨里,有那多美好而鲜活记忆。
训练有素北朝大军终于拥上来。
血,如今想来,那时心性也是脆弱。
那现在,是什还在撑着她呢?
蜀中多山、多树,周翡记得自己曾经无数次地从那些树梢上熟视无睹地掠过——清晨那些枝头上充满细碎露珠,她没有谢允那样风过无痕轻功,总是不小心晃得树枝乱颤,凝结露珠便会扑簌簌地下落,时常将路过巡山岗哨弄个头脸……好在师兄们都不跟她般见识。
她也曾无数次地蹿到别家门派“偷师”,其实不能算偷,因为除鸣风,大家都敞着门叫人随意看,只是周翡有点孤僻,尤其看不惯李晟那副左右逢源样子……
好像也不对,其实仔细算来,应该是她先看不惯李晟,才故意反其道而行之,变得越来越不爱搭理人。
此时,整个四十八寨已经空,所有软肋都已经悄然从后山走,能不能逃脱,也只能听天由命。而被大军围攻重创后岗哨间,所有能拿得起刀剑……稀松如李妍都站在这里,预备着以卵击石。
伪朝领兵大将大喝道:“保护王爷,拿下贼寇!”
话音未落,前锋已经拥而上,即便是训练有素精兵,每个人都不过是受训几年便拿起刀剑寻常人,都好像捧泼在身上也不伤根汗毛温水,凑在起,却仿佛排山倒海巨浪,顷刻便将四十八寨最后精锐与行脚帮冲得四下离散。谢允将寇丹长钩横在胸前,震开陆摇光刀,手掌隐藏在宽袍大袖中,侧身掌推向谷天璇,不管他是否已经成强弩之末,推云掌却永远带着股举重若轻行云流水意味。谷天璇竟没敢硬接,避走半身后方才低喝声,伸手攻向谢允腰腹,却不料他只是虚
千钟、赤岩、潇湘……有些门派精髓尚在,有些没落。
她每每像个贪多嚼不烂小兽,囫囵看来,什都想摸上把,反而都学得不伦不类。直到周以棠头也不回地离开,她才算真正地定下心神,懵懵懂懂地摸索起自己要走条什样路来。
周翡曾经觉得,直到她出师下山,人生才刚刚开始。
因为过往十几年实在是日复日、乏善可陈,句话便能交代清楚,根本算不上什“阅历”。
可是忽然间,她在深秋风中想起很多过往未曾留意事——她那时是怎跟李晟明里暗里斗气,又是怎百般敷衍李妍也挣脱不开这跟屁虫。无数个下午,她在周以棠书房中睡得脸褶子,醒来瞥见小院中风景,看熟地方似乎每天都有细微差别——渐次短长阳光、交替无常晴雨、岁岁枯荣草木……还有周以棠弹在她头上脑瓜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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