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崽子细手细脚瘦骨嶙峋,就显得脑袋大,比小宝高点,但是高不到哪去,也许和她差不多大。
他穿着件大人“二杆梁”背心,下面光着,鞋也没有,背心上汤汤水水,什玩意都有,看上去是好片祖国河山姹紫嫣红,正在个小胡同垃圾堆旁边掏垃圾吃。
这个小东西,也不知道是怎活下来,连野狗也欺负他,魏谦经过时候,小崽子正跟条狗在个小胡同里对峙——为半罐别人扔牛肉罐头。
野狗瘦巴巴,个头却不小,眼冒红光,不知道有没有狂犬病,但是在城市打狗运动如火如荼时候还能活下来,大概也是狗中豪杰。
本来魏谦是不打算理会,像这种小崽子,个把月总是能见着个,不小心被生下来,不小心活,还没有父母双全命,过阵子差不多也就死,可就在魏谦往那边瞟时候,正在那人狗情未小崽子居然碰巧也抬头看他眼。
还贵,卖他们兄妹俩也买不起块墓地——更何况魏谦连送火葬场钱都不打算出——他妈已经死,死人怎着都能凑合,可他得活着,他得交学费,他还得养活妹妹。
最后,魏谦决定找个良辰吉日,凑合着拿破凉席把这尸体卷,直接扔进垃圾堆里,让她自行降解回归大自然去。
不过没等实行,魏谦他妈几个小姐妹找到他们家,用事实表明,就算是秦桧,也有仨瓜俩枣朋友。
她们起摊钱办好她后事,算是把她送走,个女告诉魏谦,她生得就不体面,总不该死得也这样不体面。
操办后事剩下点钱,她们留给魏谦和他妹妹小宝,魏谦又翻箱倒柜地把女人留下些首饰卖,这些东西原来是女人命……不,比命还宝贵。
就这片刻机会,野狗抓住,见它对手分神,立刻扑过去,小崽子大概是被人围追堵截得时间长,反应十分敏捷,往旁边扑,就躲过去,于是那条野狗好死不死地就扑到魏谦少年脚底下。
这畜生红着眼,鼻翼里发出呼哧呼哧动静,像是急红眼,敌不分,对着个打酱油无辜群众通狂吠,呲出嘴大黄牙。
魏谦正盘算着自己万考上高中,学费该怎解决问题,没打算理会它,抬腿要走,结果也不知这畜生是怎想,居然低头冲着他脚脖子来口。
魏谦忙缩脚,没咬着。
魏谦当时十三四岁,爹死娘死还带着个只会流鼻涕妹妹,尽管考试发挥得流,可考上也不定能上,处境凄惨。这样长大孩子,他性情如果不愤世嫉俗,那是不大正常——
她宝贝儿子早就看它们不顺眼,她闭眼,立刻就给抖落出来卖。
用这点微薄积蓄,魏谦过上养着个小拖油瓶日子,艰难地过年多,他初中毕业。
中考三天结束,最后天,魏谦交卷子,骑车回家。
他读书很像那回事,打零工当混混,都没能影响他成绩,因为学校是他和“未来”和“希望”,和“体面生活”这些词唯联系,他拼命地都想抓住。
沿途魏谦买几个馒头,把车停在大片筒子楼建简陋自行车棚里,拎着东西往家走,就看见那个小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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