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灯旁边还有座仿造西洋钟,仿得很像,只是仔细看,上面细细地标天干地支和十二时辰,左上角还有二十四节气更迭变换小窗,显得有点不伦不类,透明钟座下面,大大小小齿轮纹丝不动地向前推着,顾昀讨厌这玩意,因为齿轮转起来吵闹得很,便想着改日叫人拿出去。
不过眼下倒是没什关系,反正他也听不见。
等沈易端着碗药汤回来时,顾昀正好写完搁笔。
顾昀:“替看看有没有不妥地方。”
汽灯亮得晃眼,灯罩上还有排袒胸露乳西夷女人,个个搔首弄姿,分毫毕现,沈易用手遮下光,低声嘀咕道:“有辱斯文。”
哦对,他真心其实也是真,不过好像也不太招人信。
临近傍晚,夜幕方才垂落,昏星尚未显露形迹,顾昀回屋以后第件事就是把所有灯都点亮。
然后他摘下琉璃镜,用力揉揉眼睛,对沈易道:“拿药给。”
沈易是个文质彬彬碎嘴子,唠叨是他除打仗之外第二主业,轻车熟路地接道:“大帅,是药三分毒,不到火烧眉毛时候,看你还是能少喝就尽量少喝……”
顾昀面无表情地站在灯下,眼神有点茫然,没反应。
顾昀其实就住在长庚隔壁,但和这边不样,他落脚地方显得冷冷清清。
倘若长庚说句“不用伺候”,郭太守定会涎着脸,将“殿下勤俭爱民”大吹大擂通,然后股脑地塞几十个仆役过去。
但再借他麻袋胆子,郭大人也不敢跑到顾大帅面前谄媚。
顾昀轻飘飘撂下句“别来打扰”,他住地方,除那些吓人玄铁营将士,谁也不敢轻易踏入半步。
顾昀以前在听不清看不清情况下,整个人会格外紧绷,特别讨厌不熟悉人在身边乱转。
然后他飞快地扫遍顾
沈易便闭嘴——他想起来,这种距离,顾昀是听不见他说话。
顾昀聋是克制嘴碎之人记绝招,击必杀,这些年来从未失过手,沈易只好默默地转身去厨房煎药。
琉璃镜这东西很鸡肋,夹在鼻梁上,周围稍有冷热变化,都会凝出白雾遮挡视线,而且十分易碎,旦碰碎就很容易伤到眼睛,对于武将来说行动十分不便,不过如果只是在自己屋里,戴戴应个急,倒是没什关系。
沈易出门后,顾昀就将琉璃镜重新架在鼻梁上,自己研磨,提笔开始写折子。
郭太守虽然只是个边关小官,日子过得却并不清贫,桌上摆着不是普通油灯,而是盏可以调节明暗汽灯,看那过于复杂繁复花边,可能还是从夷人手里买。
沈易已经很久没见过他这种草木皆兵紧绷,本以为在雁回小镇沉潜两年,顾昀已经学会怎和这个模糊人间和平共处,现在看来可能还是不行。
学会和平共处那个只是“沈十六”,不是顾昀。
其实要说起来,顾昀这个人平时表现出胸有成竹与从容不迫,其实十有八九是装,但是装得太真,没人看得出其中水分。
同时,他聋和瞎虽然都是真,却偏偏都像装。
从这方面来看,顾大帅可谓身体力行地诠释着何为“假作真时真亦假”,沈易也不知道他是真心里缺件,还是根本有意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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