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呢?皇上大概得半夕好睡,也得等着被惊醒吧。
他却是想岔,赫连沛其实没睡着,他半夜里突然醒过来,也不知梦见什,就有些心悸,边美嫔坐起来,慢慢地给他揉着胸口,他却再睡不着,问时辰,想着喜公公快回来,便睁着眼等着。
喜公公快要四更时候才回宫,这司礼太监出身公公是宫里老人,回来时候却是发丝凌乱,几乎连滚带爬。
赫连沛下坐起身来,叫宫女美嫔都下去,这才从床上探出半个身子,问道:“怎?那蒋征胆敢抗旨不成?”
喜公公急喘几口气,扑到在地上,颤声道:“回皇上,老奴……老奴半路遇上群黑衣刺客,缠斗良久,不知是何来路,功夫很得,本以为就见不着皇上,谁知突然来声哨子,刺客们便这撤走,老奴不明所以,也不敢耽搁,便继续启程去追蒋大人,本打算城南四十来里地方正好是县郡之间,乃少有人烟,老奴寻思着在那地方撵上他们,给蒋大人留点面子,完事后令其家眷接着走便,也能掩人耳目……谁知,谁知……”
朝身死,便是阴阳两隔。
梁九霄虽则曾经气势汹汹地去刺杀过景七,可手上却从未真沾得点人血,着闭眼,混杂着泥土气息血腥味便劈头盖脸地扑过来,好像要把他生生地埋进去样,女人死不放手怀抱和那小姑娘瞠目欲裂似眼睛……
男儿有泪不轻弹,是只因未到伤心处。
不知道怎回京,不知道怎睡着,却是知道怎从噩梦里惊醒过来。睁眼瞬间,他心里升起种强烈期盼,好像那梦里惨烈都是假,都是他臆想出来,洗把脸醒醒神,就会想起,那小姑娘还好好地在蒋家住着,会缠着他遛出来,去和王爷纠缠下关于干爹和媳妇问题。
梁九霄怔半晌,忽然记起来,那都是真。
赫连沛急得咳嗽声:“怎啦?”
“蒋大人家上下几十口,全死在荒庙里啦,连随行牲口都没放过。”
赫连沛惊,随后猛地抓起床单,手指攥得太紧,以至于都颤抖起来:“你说……你说什?”
“皇上,蒋大人全家不明不白地都死在荒庙里,刺客连尸首都不曾处理干净,旁边有个浅坑,不知是不是刺客们没来得及,蒋大人他们就那……就那晾在……”
赫连沛回手将玉枕抄起来,下砸在地上,玉枕被他磕掉个角,发出声脆响
闭上眼是噩梦,睁开眼还是噩梦,人间天下,好像绵远得没边,滔滔苦海都在人心里,动辄便淹死似难受。
门扉“吱呀”声从外面推开,周子舒站在门口,梁九霄木然地回头看他眼,表情空空荡荡。周子舒便忍不住叹口气,走进来坐在他床边:“睡不着?”
梁九霄迟缓地摇摇头,周子舒默默地坐会,伸手揽过他肩膀,像是他很小时候那样,可是这愣头愣脑男孩已经长大到很难再完全缩进他怀抱,梁九霄只能就着别别扭扭姿势,把身体弯得像个大虾似,靠在他胸口上。
周子舒恍然发现,原来别经年,无情岁月,早将人都涂抹得面目全非。他想这宿谁能睡着呢?
太子睡不着,王爷睡不着,他自己也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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