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母后来越来越愿意坐在那些长椅上,看着个个来问卜人发呆。
大家问卜时候声音各有大小,能听到每个人故事也影影绰绰。阿母用手托着脑袋,像小时候在看戏样。
虽然是在庙里,但有时候恍惚,觉得们其实就坐在海堤边,们就是在看海,人生海,命运海。而个个人就是朵朵浪。这个时候,也是唯能看见阿
活着人不愿意和阿母说话,阿母就更只能找神明说话。
阿母这圈圈地问,问整整三年。
那些年追在她后面跑时候,总想走得快点,多看看阿母正脸。
其实从出生开始,很少有机会能看到阿母正脸。她奶时候还没记忆,长大点她奶妹时候,总是要躲在稍微隐秘点地方。从阿爸走后,们家人也没有在个桌子上吃过饭,都是把菜夹点放在饭中间,大家各自捧着碗蹲到各个地方吃去,好像这从此是个没有资格团圆家。
已经不记得阿爸脸,担心以后也不记得阿母脸。
成什。作为想结束时习惯动作,这个时候会有人问:你怎想?要不你也说说。
阿母就等这句话,她扑哧声笑。第句话:干你们妈,干。
女人们都蒙,有人捂着嘴,有人捂着耳朵,有人锁着眉。
还有勇敢人想力挽狂澜:哎呀,知道你是个可怜……
谁他妈可怜。
只是跑得快点,阿母走得就更急。她好像不愿意记住她。永远只看到她背后头发,看到它们从片乌黑,到突然变成夹杂银色白色发丝。心里难过地想,这是衰老吗?怎个女人还没有成熟就要变老?怎好像还没进入夏天,就突然到冬天?
再烂活法,也算活法。
再烂活法,日子也是会过去。那时候看不见,后来回首,那时间刀刀真真切切刻在们身上。
记得第年,出每座庙门时候,阿母总还是要心怀不甘地用脚踢下香炉,第二年时候她不踢,甚至回南天时还会捂着脚踝疼得轻声哼;最开始时候,问卜声音总要盖过寺庙义工团念经声音,后来,看到堆人在那诵经,阿母也不吱声也不竞争,摇着脚不耐烦地等众人诵完;开始总要把庙婆骂哭,从第三年开始吧,阿母还是会和庙公吵架,但再也骂不哭人,而且吵完架后,她不像以前那样着急离开,隐隐感觉,阿母变得不仅是来吵架,更是来休息。
咱们这儿无论哪座庙,庙中间总会格外宽敞,这是供大家问卜用,而两边,肯定各有至少排座椅,可以让人休息,也像是剧院观众席。
大家被吓呆。
不可怜,就是要说法,凭什这就是命?命是谁?它凭什说干吗就干吗?人他妈是什?算什?是猪是狗是老天爷随便点个炮仗个屁?
阿母跳到人群中间,仰着头,用手指着天:干干干……
有人双手合十念阿弥陀佛,有人被惊吓到直流泪,看到身边有人,起身就跑,个个蒲公英般随风散。而阿母脸通红通红,站在那里,就像是蒲公英花蕊。
自此,再没有人来和阿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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