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件很尴尬事情,农民家里粮吃不完,又卖不起价,也换不来钱——粮足,钱荒。
说得更直白些,这里农民,穷得只剩下屋子粮食。
他们很富足,就算整天啥事不干,家里存粮都够吃
宋维扬道:“家里收成还好吧。”
洪四叔说:“收成好着呢,连续三年大丰收,可惜粮价打着滚儿往下掉。”
“谷贱伤农。”宋维扬说。
“对,就是那意思。”洪四叔无奈笑道。
宋维扬问:“听说你有两个儿子?”
院坝里六岁多男娃,就是四叔孙子,浑身脏得够呛,正个人趴地上打弹珠。
“强强,吃糖!”洪伟国掏出把奶糖。
男娃立即喜笑颜开,把糖含在嘴里直乐呵,随即又从屋里拿出把竹剑炫耀:“叔,你看,这是自己做!”
“做得很好。”洪伟国夸奖道。
半山腰上有好几户人家,洪伟国提着旅行袋挨家挨户送礼,都是些糖果之类玩意儿。
洪伟国拎着个巨大旅行袋,翻过山坳,朝下边指:“前面就是家。”
洪四叔笑着说:“让你婶子把床铺腾出来,今天晚上凑合着吃,明天赶集再割斤肉回来。这位老板……”
“叫小宋就行。”宋维扬道。
洪四叔道:“小宋啊,看你就是城里娃,农村条件差,你别嫌弃。”
宋维扬说:“外婆就是农村,也是半个农村人。”
洪四叔笑道:“老大两口子在沿海打工,他们娃送镇中学住校去。老二在家里务农,忙都忙不过来,老大和伟国他们家地都是老二两口子在种。再加上老二自己家,那就是两口子种10个人地,种出来粮食吃都吃不完。”
“那生活挺宽裕啊。”宋维扬说。
“比旧社会肯定好得多,不愁吃穿嘛,”洪四叔道,“但粮多有个屁用,根本卖不起价,卖给粮站全是打白条。这化肥农药种子钱,倒是年年看涨,再加上水钱和交公粮,种稻子其实是亏本。”
“那还种地?”宋维扬道。
“不种地吃什?”洪四叔说,“们家现在情况,是粮多得仓都堆满,三年前陈谷还剩不少。但就是没钱用,老大两口子没出去打工时候,连大孙子交学费都要等着卖猪钱。”
洪四叔把老伴叫来给他们铺床,自己回家杀只鸡,又从梁上割下块腊肉,带着小孙子起去地里摘蔬菜。
宋维扬跟在他们后边,问道:“强强该读书吧?”
“年龄不到,们这里七岁才能读小学。”洪四叔道。
“幼儿园呢?”宋维扬说。
洪四叔道:“以前有幼儿园,现在撤,只有个学前班。学前班读着没意思,浪费钱,直接读小学最划算。”
洪伟国把老娘和弟弟妹妹接进城后,老家房子就直空着,暂时借给四叔儿子儿媳住。这对大家都有好处,房子空太久话,过个两年就该荒废,非得有人定期打理不可。
那是排砖瓦平房,两间卧室,间堂屋,间带猪圈厨房,其中个卧室还兼有粮仓。
院坝围着竹篱笆,养些鸡鸭,到处拉着稀屎。
四叔共有两子女,都已经成家立业。小女儿才18岁,嫁到隔壁村,孩子都能满地跑。
洪伟国家里老宅,借给四叔小儿子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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