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母过世时,他还不什都不知道,从他懂事那日起,他母亲就只有她个。那时小秦氏是温柔美丽,和善可亲,对他好没话说,老父追着打骂时,他会毫不犹豫躲到她身后——他是真心当她作母亲。
那时,他已隐约知道长兄廷煜是活不长,小小他,曾下定决心,若自己袭爵位,定要好好孝顺小秦氏,爱护弟弟妹妹,无所不应。
他甚至想,要是自己蠢些就好,也许那样能更幸福些。
偏偏他敏锐很,读过篇‘郑伯克段’,就知道什叫‘捧杀’,学过两天兵法,就懂得如何叫‘骄敌’——为什母亲拼命往自己屋里塞漂亮丫鬟,而三弟屋里女孩她却严加约束?为什她总叫小厮带自己去烟花酒肆游玩,三弟却得日日读书习武?
这真是为自己好。
廷烨再度坐回椅子,缓缓道:“你自以为口才得,再度骗余方氏信你,以为她也全心痛恨明兰,想与你联手报仇——其实都不是,她心里什都明白,且早恨你入骨。”实则,也是这老妖妇不复侯府太夫人时风光,不如早先耳聪目明,才上当。
小秦氏像被抽筋毒蛇,软软摊着不能动弹,嘶哑扯出声音:“,要去告你…告你,哈哈…英武忠君顾大都督竟是这般小人!叫你声名扫地……”她心中怨毒到极点,直想用指甲生撕下他皮肉来。
“你怎告?”顾廷烨冷冷看着她,“收集得疫症而死之人衣裳,刮下疮毒制成粉末,收买这府下人……从头至尾,都是余方氏手所为。不过是托余府名,给她送两回东西,别说查不出来,哪怕查出来,只消说明兰念在和余嫣然情分上,不忍看她继母潦倒无人过问。谁又能说什?”
“你好毒辣心肠!那可是你嫡亲侄儿侄女呀!你怎狠下心……”小秦氏再也忍不住,拍着炕褥痛哭流涕。
顾廷烨讥诮笑起来,“真奇怪,你可以毫不犹豫置旁人骨肉于死地,旁人却不能还手?你待余方氏殷勤,难道是怜悯她,悔过自己害她?不是罢,是余方氏说,下次余嫣然再给明兰送东西时,她有法子往里头掺些东西。你才跟她亲热要好,不是?若没这回变乱,恐怕这就是你原先打算。”
在疑惑中辨认出残忍,在欺骗中慢慢长大,竟是这样痛彻心扉,九死生。
曾经,他是那样信任她,敬爱她。
站在门边,他掀起帘子停在半空,“弟妹会将此事告于大堂嫂,然后会叫人发出海捕文书,请弟妹出面指认余方氏。待余方氏供认落罪
小秦氏双目无神,动不动瘫坐在炕上,喃喃不知念叨些什。
想起那两个孩子,顾廷烨也是不忍:“说实话,并不知余方氏到底想做什。但从得知余方氏装作跟你要好时,就知道她定存心报复。但凡你有丝毫良知,想到收手,听弟妹话赶走余方氏,两个孩子不至如此。”
“弟妹说你害死儿子,害死孙儿孙女,真是句也没错。”说完这句,顾廷烨缓缓起身,朝门边走去。
小秦氏万念俱灰,瞳孔涣散,颓然躺在炕上轻轻抽搐,嘴角歪斜,淌着涎水,连指尖也动弹不得。
看她这幅丑陋悲惨样子,顾廷烨忽想幼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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