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后蓦然回顾,原来他们曾经说过这样多话,有过那多欢笑。当时年少,不觉如何,回首只剩辛酸怅然。
她正在发怔时,程少宫料理完应事宜,跑来找胞妹:“……杀两百,俘百,剩下都逃,着实对不住你。”——他路上紧赶慢赶,连口水都不敢喝,就是怕救不胞妹。
少商释然而笑:“不怕,逃得道士逃不道观。有这些活证死证,倒要看看骆家怎全身而退。没骆家,她骆济通又算得什?就算逃得条命,也只能做个见不得天日败家犬!”对骆济通而言,籍籍无名贫寒生,恐怕比杀她还痛哭。
程少宫半解铠甲,坐下叹道:“嫋嫋,阿父若见你今日所为必然欣慰,……还有阿母,她这辈子看最错个人,恐怕就是你。”
“三兄过奖,你与两位兄长自小长于战阵边上,耳濡目染,想来更是得。”少商累极,口气都柔软。
,然而此时发生件意料不到之事,满地火苗不但阻隔骆家人马攻击少商,也阻碍少宫追击,尽管杀俘不少敌众,然而骆济通依旧在心腹侍卫保护下逃之夭夭。
少商累坐到大石上,看着胞兄指挥将士善后——扑灭火苗,治疗伤者,收敛死难,清点杀俘敌众人数……符登虽也是精疲力竭,依旧忠诚守在少商身旁,笑道:“女公子真是不得,居然有这般本事!”
少商不答,只是微微笑——围师必阙,这也是霍不疑教她。
日影缓缓倾斜,将谷地中走动人们拖出老长影子,看着地上不断移动人影,少商忽然想起金色长秋宫傍晚。
预备晚膳宫婢宦官来来往往,中庭汉白玉地面上人影晃动,其中有个特别挺拔笔直身影——他总是喜欢独自靠在廊柱上等她,垂着长睫言不发。
程少宫苦笑着摇头:“阿父总说,当年他误以为行军打仗靠敢拼敢冲,吃几次亏后才知道,越是大战,越要冷静自若。阿父说长兄倒是冷静,可是筹谋太过,缺几分冲劲,似今日这般百对五百,长兄绝不肯动手。次兄倒有冲劲,可惜受不得激,得找个压得住镇着,还有,咳咳……就不说。”
少商听这番话,并无多高兴。沉默许久,才道:“不瞒三兄,当年急着嫁出去,就是想尽早摆脱家里,将来做出番成就给看不起人看看。过这些年,如今发觉,别人怎看,
当少商出来时,恰好能看见他清隽美丽下颌弧形,略略松散额发犹如碎金片,软软落在眉骨上,他听到她哒哒脚步声,回头微笑时年轻好看不可思议。
那时少商,总奇怪这样个无所不有天之骄子,为何常是落落寡欢,为何笑意少有达到眼底深处。
霍不疑不擅闲聊,少商又不愿与他大眼瞪小眼,常常是相对无言不久她就心思乱动,霍不疑为不让她溜掉,只好没话找话。
他会跟她说西域之行见闻,雪岭上那只狡猾可爱小雪貂,头回行军布阵时闹笑话,可敬强敌与卑弱叛臣,古老苍茫河西走廊,望无际稻海中农人们满足笑脸,惨胜后落寞,还有夕阳余晖下残败前朝宫阙……
他还说,哪怕她就坐在他身旁,他还是思念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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