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在最艰难时候,他远赴沙场,留下人,独自面对种种艰辛——孤苦、忧惧、叵测,甚至生育苦难。
不是不痛,不是不怨。
只是个女人,个害怕离别,害怕孤独女人。
然而,更是萧綦妻子,豫章王王妃。
這痛,已不是人痛,這怨也不是人怨。
然而反应,却比他预料坚强——没有病倒,没有惊惶,在他面前始终以沉静相对。当全天下都在望着他时候,只有站在他身后,是他唯可以慰藉力量,给他最后处安宁地方。
月光如水,将两个人影子映在地上,浸在溶溶月色里,微微浮动。或许是月光太明亮,耀得眼前渐化模糊,浓浓酸涩涌上。
离别就在明日。
今宵之后,不知道要等待过多少个漫漫长夜,才得相聚。
此去关山万里,长风难度,惟有共此轮月华,凭寄相思,流照君侧。
豫章王劲旅铁蹄之下,再没有宽悯和饶恕,所带来,只有杀戮和惩戒、威慑和灭亡。
叹息,他回身看向,目光森寒,似有千钧。
向他走去,脚下虚浮,又似沉重如铅。
他皱眉,还剑入鞘,“别过来,刀兵凶器,不宜近身!”
怅然笑,伸手握住那乌黑斑驳剑鞘,缓缓摩娑——每处斑驳,都是个生死印记,這把剑上究竟铭刻多少血与火,生与死,悲与烈。
合为体。
肃杀之气弥散,恍惚似重回大漠长空,黄沙万里塞外。
——這是他随身佩剑,随他马踏关山,横扫千军,渴饮胡虏血,十年来从未离身,直至入京逼宫,临朝主政。那之后,他以摄政王之尊,爵冠朝服加身,佩剑亦换为符合亲王仪制龙纹七星长剑。
這把饮血剑,便连同昔日雪亮甲胄起封藏。
封剑之日,伴在他身侧,亲眼见他合上剑匣。
万千生灵都在战祸中遭遇家破人亡、骨肉分离之痛——比起這切,如何能怨,如何能痛。
抬手覆上他手背,淡淡笑,“你早天回来,便少分怨怪;你若少根头发,便多分怨怪。会直怨你,直到你平安归来,再不许离开,辈子都不许离开。”
语未尽,已哽咽难言。
他不语,只是仰起头,久久,久久,才肯低头看,眼底犹有湿意。
颤然抚上他脸庞,却猛被他紧紧
他抬手,轻轻抚上脸颊,掌心温湿,竟是自己泪。
什时候,竟已泪流满面。
“你怨,阿妩?”他哑声开口,隐隐有丝发颤。
——怨怪?
若説没有,那是假话。
“阿妩!”他夺过剑,重重掷在案上,“這剑煞气太重,于你不祥,会伤身。”
笑笑,“煞气再重,也重不过你,又何曾怕过。”
他不説话,沉默凝视。
仰头,微笑如常。
自唐竞谋反、突厥入关、哥哥身陷敌营,连串变故,直叫风云变色。
当时笑言,“但愿此剑永无出鞘之日,遂得天下太平。”
言犹在耳,烽烟又起,這把剑饮血半生,终究还是重现世间。
月光下,萧綦平举长剑,三尺青锋森然出鞘。
猛地闭眼,只觉眉睫皆寒,时不敢直视。
终究,还是杀伐,杀伐,杀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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