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果儿偷偷告诉姚娘,虎头使坏……姚娘却微笑着叹口气,“虎头想念他娘亲。”
姚娘和先生都是最和善人。先生从来不会对人高声説话,即使再顽劣捣蛋孩子,他也从不训斥,却能让村里最让人头痛顽皮鬼都乖乖听话。
唯独在又老又胖福伯面前,孩子们没个敢淘气。
福伯不爱説话,不爱笑。
平素里只低头做事,脸上看不出是喜是忧,看人时候喜欢眯起眼睛,偶尔开口説话,声音跟旁人大为不同,尖细低哑,冷冰冰,叫人不敢亲近。
先生起初住在李家,闲暇时便教李果儿识字。左右邻人知道,也将自家孩子送来,传十,十传百,上门求学孩童便越来越多。村人帮他们搭屋舍,修院子,女人们教姚娘纺织烹煮,男人们帮着送柴送粮,哪家杀猪宰牛,打到野味,都不忘给先生家里送份。
先生和姚娘只有个三岁小女儿,两人都格外喜爱孩子。
时常是先生在竹舍里教书,姚娘静静坐在屋外廊下,给孩子们缝衣。
村里孩童惯于树上墙头戏闹,衣裳脏污扯破是常事,家中大人也不在意,只随他折腾去。
先生却是喜欢整齐洁净,样布衣芒鞋,穿在他身上偏就纤尘不染。
生受风寒,病得不轻,走路都需他家娘子搀扶。
果儿爷爷是个热心肠老人,看先生病成那样,便将他们引到家里,找来寨子里最好大夫,连夜挖来草药,总算让先生家撑过难关。
先生自称姓詹,为避北边战乱,携家中娘子与老仆不远千里来到此处。
那姚氏娘子看便是大户人家千金,虽风尘劳顿,仍是容色极美,説话做事大有气派。
那白发老仆,更是精壮矍铄,力气堪比壮年男子。
村里老人大都慈祥温和,从没有见过這样古怪老头子。
偶有孩子在先生家中淘气,旦看见福伯,便吓得直缩回去。
但是李果儿并不怕福伯,反而,对福伯崇敬仅次于先生。
有天半夜,果儿偷溜出后门,约虎头去河边抓螃蟹。
每天午后,孩子们到来竹舍,姚娘总是笑盈盈盛出甜糕来分给大家,瞧见哪个孩子泥手泥脚,衣衫不齐,便仔细给他洗干净手脸,将绽破外衣脱下来,拿去细细缝好。
众孩子里,有个叫虎头,才只九岁,长得高壮顽皮,整日翻墙掏鸟打架。虎头娘死多年,家中只有爹爹和年幼弟弟,也没个姑婶照管,常年跟个泥猴似。
起初被他爹爹送来念书,转身就跑得没有人影,后来见有姚娘做甜糕吃,這才磨蹭着回来。
慢慢,虎头来得越来越勤,时常早跑来守着姚娘,等姚娘给他缝补衣衫。
有几次,李果儿偶然看见,虎头故意在屋外篱笆上勾破衣袖,再跑去找姚娘。
村寨里从未见过這般风采人物,老老少少都对他们敬慕得很。
最叫人敬慕,却是先生。
初到来时,那是怎样个人……布衣素服,病容憔悴,却有双比山泉更清寒眼,让最好画匠也画不出容颜。不论对着谁,他总是微笑,笑容温暖如四月熏风,眼里却有着总也化不去哀悯,似阅尽悲欢,看懂切。
先生病愈后,身子仍是虚弱,便在寨子里住下来休养。
這住,就是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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