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终于推开房门,眼前出现是这幕:床上躺着她女儿,绺长发搭在枕头上,如果仔细观察,甚至看得出羽绒被随着她呼吸起伏。她知道这是上天赐予她幻象,她拼命不去眨眼,想要记住女儿睡着时样子。
将来某天,等她准备好,她会拉开窗帘,收起抽屉里衣服,把地板上书放好。她会清洗床单,打开书桌抽屉,清空莉迪亚裤子口袋,这些地方装着女儿生活中仅存碎片:硬币、没寄出明信片、杂志上撕下来书页。她会对着块包着玻璃纸薄荷糖发会儿呆,想知道这是不是什重要东西,是对莉迪亚有什意义,还是被她忘记和丢弃东
对着脸,他看到也只有她眼角模糊皱纹,还有她衬衫上皱褶,时而出现,时而舒展。
“以为你走。”她终于说。
詹姆斯声音嘶哑而尖利:“以为你走。”
这刻,他们只需要说这句就够。
有些事情他们永远不会讨论,但是,詹姆斯不会再和路易莎说话,他将为他们曾经关系羞愧辈子。然后,他们会谈到些从未说开话题。他会把验尸报告给她看,她则把烹饪书交到他手里。他不记得从什时候开始,自己和儿子说话时,语气里不再有火药味,也不记得从什时候开始,儿子也不再和他针锋相对。在这个夏天剩下日子里,以及以后很多年,詹姆斯和玛丽琳说话时会选择真正能表达自己意思措辞,无论是对内斯,对汉娜,还是互相之间。他们需要说太多太多。
在这个静谧时刻,有个东西触到詹姆斯手,它是那轻,他几乎感觉不到。是只蛾子,他想,是他衬衫袖口。然而,他低下头时,却看到玛丽琳手指勾住他手指,它们轻轻碰在起。他几乎已经忘记碰触她是什感觉。错这多,他依然得到原谅。他弯下腰,把头放到玛丽琳手上,被感激之情所淹没。
他们在床上轻轻地互相抚摸,就像第次在起时那样,他手小心地划过她后背,她手指仔细地解开他衣扣。他们身体变老些,他能感觉得出自己肩膀下垂,也摸得到她腰线以下分娩手术留下十字形疤痕。黑暗中,他们温柔相待,似乎明白彼此脆弱和不堪击。
深夜,玛丽琳醒过来,发觉丈夫温暖地躺在自己身边,他身上味道像烤面包片样甜,又带着醇酒芳香和苦涩。在这里和他靠在起是多幸福——感觉他胸口起伏,仿佛那是她自己呼吸。然而现在,她必须做点别事。
她站在莉迪亚房间门口,握着门把手迟疑会儿。她把头靠在门框上,回忆着她和女儿相处最后晚——莉迪亚高脚杯反光闪进她眼睛,她朝桌子对面微笑着看过去,自信满满地遐想女儿未来,却从未去想这切可能不会发生,她可能搞错切。
当时胸有成竹已经远去,似乎那是多年前某种古老感觉,是她在结婚前甚至童年时代体验。她明白,他们没有别去处,只能向前。她心里某个部分仍旧希望回到那个瞬间——什都不要改变,甚至不和莉迪亚说话,什都不告诉她。只是敞开门,再看眼睡梦中女儿,知道切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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