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相信你竟然会卖掉自己孩子。”他说,然后便离开房间。
他们没有让她离开,但当她把外套挂进门厅衣橱,把行李放在她旧卧室之后,他们也没对她说话。晚饭时,她坐在桌边老地方,母亲在她面前搁下只盘子和把叉子,父亲给她盛碗邻居送来炖菜,但他们始终不主动和她说话。当她问:葬礼什时候举行?他们看过沃伦吗?父母回答也极尽简略。米娅最终放下直拨弄着面条和金枪鱼叉子。冰箱里还有大锅炖菜和好几盘锡纸包好烤箱菜半成品,都是邻居们送来,他们似乎希望通过这种最务实方式表达对死者家属同情,给予他们最实用慰问,但他们进来时,似乎没人敢看沃伦在窗边留出那个空位。
关于葬礼操办,父母没有询问米娅意见,比如该摆什花,放什音乐,选择什样棺材:核桃木、蓝色丝绸衬里。他们含蓄地告诉米娅,她现在定觉得很累,所以最好不要出门,他们不希望她在冰上滑倒,但她明白,父母其实不想让邻居看见她。米娅为沃伦找出件衬衫和条领带,他被迫穿正装时总会拿出这两样,她母亲却选另外套白衬衫和红条纹领带——沃伦进入高中时她给他买,沃伦曾说他穿着就像个股票经纪人。父母虽然没有进步地点明米娅如今
灰丝带样缠在她脖子上,令人窒息,她觉得时间似乎过去好几个小时。
“告诉,”她母亲说,“们应该怎想。”
“意思是——”米娅低头看着肚子,好像假如不看着,它就会消失似,“这不是孩子。”里面孩子狂躁地踢她脚。
“你说什?不是你孩子?”她母亲说,“怎会不是你孩子?”
“是给别人代孕,为对夫妇代孕。”米娅试图解释:瑞恩夫妇,他们多善良,多想要孩子,生下孩子后他们会多高兴……她想让父母知道,自己多努力地帮助他们,仿佛这是项慈善事业,完全没有私心,等同于向穷人施舍食物和收留流浪狗。可她母亲马上就明白。
“这个瑞恩家人,”她说,“你是完全出于好心才帮助他们?”
“不,”米娅承认,“他们会付钱,等孩子出生后。”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围巾和帽子还没摘,道灰色泥水沿着靴子流到油毡地面上。
她母亲转身走向门口。“受不。”她说。走进客厅后,她声音越来越小,来到楼梯脚下,她母亲声音已经变成嘶叫,好像条毒蛇朝米娅吐出信子:“你弟弟死——死,你知道吗?你就这个样子回家?”楼梯上传来沉重跺脚声。
米娅瞥眼父亲。过去,每当她打破东西或者用母亲给她买衣服钱买胶卷时候,她母亲会怒气冲冲地回自己房间去,把米娅和她父亲留在客厅,父亲会捏捏她手,小声说“们可以买新”或者“让她冷静小时,然后你再去道歉”。有时则更简单:“修好它。”可这次,父亲没有握住她手,也不和她说“修好它”,反而凝视着她肚子,好像不肯看她脸,他眼睛是湿,紧咬着下巴。
“爸爸?”她终于说,在如此持久而锋利沉默中,她宁愿大声喊叫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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