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沈充面色转霁,沈哲子心下稍安。老实说,面对这个颇具传奇色彩便宜老爹,他心里也感犯怵。魏晋之际士族传承,家族利益最高,人伦之情反而淡薄,对于这个跟随王敦反再反老爹脾性如何,沈哲子还真不是很清楚。这也是他犹豫良久,实在拖无可拖才横下心来赌上把原因。
“有志不在年高,无谋空长百岁。王敦之类,色厉而胆薄,形如猪脬,其势虽大,难禁锥之力,触之则气泄,大事难成!”
为说服这个认定王敦老爹,沈哲子也是煞费苦心,字句斟酌良久,现在横下心摊开来讲,倒也从容。
沈充闻言后,脸上怒色已经敛去,转而露出沉思之色,他拉着儿子踞坐在案,双眼灼灼盯着沈哲子。他虽然已经三十多岁,但为振兴家声而奔波,对于这膝下幼子却关注不多。如今仔细审视,才发现沈哲子虽然稚气正浓,但却面有静气,尤其双眼湛湛有神,绝不像寻常孩童样顽皮无状。
然而更令他感到诧异,却是沈哲子先前那番话。当今之世,王与马共尊,其中王敦更是天下瞩目豪杰,权柄声望举世无双,内有王导坐镇中枢为援,外有族亲王舒、王彬方镇为犄,称得上是大势所趋。这也是为何他意与王敦同舟,不肯放弃原因之。
沈充三十岁许,正当壮年之时,戎甲在身,更添威武。他正满怀壮烈与妻话别,不意儿子冲进厅中,待听到沈哲子话,神态颇为不悦:“长者说话,小孩子不要乱闹,还不退下!”
“夫君,雀儿他大病初愈,许是又犯癔症,稍后就带他去观里请吴先生细细调养。”
夫人魏氏唯恐沈哲子受责罚,连忙上前要拉起沈哲子。
沈哲子这世小名青雀,青雀是道教瑞鸟,三吴士庶多信天师道,以此为小名,寄托父母对孩子美好期许。所谓去观里请先生调养云云,便是要去沈家世奉青羊观请道士狠灌符水。
生死攸关时刻,沈哲子没有破除封建迷信闲情逸致,只是以头叩地,对老爹疾声道:“父亲兴兵助逆,大凶之局,庶几家门不存!儿为人子,当生死相随,年幼难持兵戈,惟以血报亲,共赴黄泉,不让父亲意而孤行!”
然而如此大好局面,却被儿子形容为外涨内空猪尿泡,不屑到极点。沈充既感诧异,
沈充听到这话,神色更怒,这怒火却转移到夫人魏氏身上。最近几年,他事务缠身,少有在家对儿子言传身教时间,这次还是得知儿子病危才拨冗几日回家看望。虽然他对儿子不亲近,解不多,但想来区区个八岁童稚又能懂得什军国大事,竟然能说出这番话,肯定是出于人授。
“贱妇,把儿子交付给你,你都让他听什!”
沈充怒急,跨前步,戟指夫人魏氏,双眼几乎都要喷出火来。
魏氏被迁怒,正惶恐不知如何应对,沈哲子往前扑抱住沈充小腿:“说话,全是自己思得,与母亲无关!父亲,您不要再执迷下去,王氏绝非值得以命相报英主!您与那种庸才共谋大事,是把妻小宗亲置人屠刀下,难有善终!”
沈充听到这里,怒极反笑,弯下腰抓起沈哲子:“王大将军位尊权重,南北人望所系,时之英杰,是你这个口尚乳臭小儿能够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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