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对于侨居王氏,纪家才算是建康地主,因此位于乌衣巷这座府邸占地也极为宽阔。步入其中后,便见水流潺潺汇入清潭,竹木欣欣颇得清趣,青石铺就石道曲折蜿蜒,遥通座木造阁楼,步行其间,仿佛置身于静谧山野,全不似繁华京畿。
石道尽头阁楼下站立着名脸色不乏忧伤、年约十五六少年,待纪况与沈哲子走到近前,便上前对纪况行礼口呼伯父。这少年便是纪瞻孙子纪友,如今纪家这支唯继承人,纪瞻二子早已经先于其父去世。
“文学,伯父近来可有好转?”
纪况上前询问道。
纪友听到这话,神情益发暗淡,他虽然家世显贵但独缺人伦关爱,至亲接连死去,如今就连唯祖父也行将就木。对于个未及弱冠少年而言,确是难以承受之打击,看到纪况这个同宗长辈,情绪便有些悲怆,略带哽咽道:“大父清晨醒来片刻,现在还在昏睡。”
牛车辘辘而行,车厢中纪况脸色阴郁,两手紧紧抱住那几个装住法帖锦盒。平生第次,他不因获得前人珍品墨宝而感到高兴,心情五味杂陈,懊恼、担忧、愤慨兼具,视线俟望向沈哲子,便流露出不加掩饰厌恶。
沈哲子倒也泰然,微笑着安慰纪况道:“纪君请不要介怀,先前损坏几件墨宝,稍后会再着人收集相称珍品送去府上。”
“前人真迹,少份便是份,这要如何补偿?难道你能让亡者返生?”
纪况没好气说道,沈哲子行为在他这个噬爱书法人看来,简直就是不可原谅恶劣亵渎行径。不过对方许诺也令他颇为意动,勉强按捺住心中厌恶,让自己语气变得平和些:“虽然答应为你引见,但伯父他近来病体欠佳,时眠时醒。只负责把你带入府中,究竟能否见到伯父,却不敢保证。”
沈哲子也知纪况并非虚言,纪瞻已经年过七旬,早数年便疾病缠身,乃是时下吴中硕果仅存国士,健康状况确实堪忧,否则也不会卧护六军。王敦之乱平定不久之后,此老便于家中去世。
两人又寒暄片刻,纪友才注意到后面沈哲子这个陌生少年,便问道:“伯父,这位小郎君是?”
纪况脸色略显窘迫,看到纪友情绪如此低落,他越发懊悔将沈哲子带进府中来。
沈哲子则上前步,对纪友见礼道:“吴兴沈哲子,家父讳充,冒昧来访,求谒纪国老。”
在这样情况下,沈哲子还要强见纪瞻,确有些强人所难。但他也是走投无路,否则也不愿打扰位行将就木老人家最后安宁。
“不情之请,已是非分。纪君能代为引见,已经非常感激。若不能见到纪国老,是自己无幸,与纪君无尤,亦不敢再请。”
听到少年表态,纪况才放下心。他还怕这小子不能见到伯父后再迁怒与他,讨回法帖。
牛车行出肆市,而后由东侧转入乌衣巷,行不多久,便停在座府邸侧门处。不过就连这个侧门,也有宿卫军士把守,不许闲杂人等出入,可见纪氏圣眷浓厚。若非有纪况这个纪氏族人领路,沈哲子若是贸然拜谒,只怕也难进此门。
在侧门处等候少许,纪况通报自己名号,才有府中仆从过来将人领进去。沈哲子几个护卫却不得准许入内,只能留在府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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