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为荆镇之藩篱,若不能掌握江州,便不敢轻动荆州王舒。而若不剪除荆州,干掉个王敦便根本没有意义,不出数年,王敦复生矣!
皇帝直牢记父皇郁郁而终教训,心中早已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将荆州从士族手中夺回,否则皇室终究只是砧板鱼肉!
在这场无声较量中,皇帝尤其不满庾亮缄默。若换个时机,庾亮所属意温峤未必不是坐镇江州好选择,但现在不行!不把荆镇夺回,皇帝绝不退让!
良久之后,庾亮才缓缓开口道:“江州重镇不可空悬,王彬既已离任归朝,便应及早再择人选出镇。”
“内兄可有贤才举荐?”皇帝下意识挺直腰,开口问道。
亮终于想明白皇帝深意。先给自己个忿怨于怀,恨不能杀人泄愤错觉,提起要见沈充之子,把个难题横亘在自己面前,由自己去抉择。
无论在法理上,还是在道义上,亦或出于对稳定局势考虑,朝廷都没有足够理由杀沈充儿子。如果庾亮真能持身自正,有大把理由可以拒绝皇帝要见沈哲子要求,可是他却迟疑,继而做出完全不合常理决定,甚至亲自将沈哲子带进台城。
在这瞬间,庾亮想很多,更认清个事实。他如今虽然已经位居中书监,但如果说全凭自身名望才具,那也不尽然。考虑任何事情,皇帝感官都是个重要因素。换言之,他只是外戚攫升,并没有王导那种能够与皇权分庭抗礼超然地位!
皇帝之所以如此针对他,就是要让他认清楚这个事实,至于目,自然是那个空悬江州刺史之位。
皇帝虽然撤掉江州刺史王彬,但继任人选,却在各方角力下迟迟未决。这个角力过程中,庾亮保持沉默,并没有支持皇帝,因为他也想安排自己亲厚之人。
庾亮见皇帝反应,颇有心灰意懒之感,但还是打起精神说道:“观阳侯应詹,忠君勤勉,事功卓著,可为此任。”
听到这话后,皇帝便笑逐颜开,继而说道:“内兄所举,亦合朕意。如此可于朝会公议,宜早定论。”
应詹虽然也是士族出身,但门第
是否杀沈充之子,看似与江州之事没有关联,但却能让庾亮认清楚自己位置,以及应该有态度。他自己尚要依附皇帝,不能持正公允作出判断,现在他,根本没有扶植方镇资格!
自己这次,真是枉做坏人!
庾亮心内苦笑,旋即又想到,皇帝之所以挑选沈充之子来给自己警示,大概也是告诫他不要与沈充靠拢太近。这其中意味,恰好与此前台城奏对后二弟庾怿被扣留在台城异曲同工,皇帝不希望庾家与方镇牵扯太深,成为第二个王家。
见庾亮长久沉吟不语,皇帝也不催促,低下头饶有兴致欣赏着自家小女笔迹。说到愤怒抑郁,他心中何尝没有。若真要怒极杀人,朝堂诸公个个该杀,哪怕自己这个别有怀抱内兄也不例外,屠刀无论如何也不会先落在沈充儿子头上。
但这于事何益?不过怒气伤身罢。皇帝本以为挟平灭王敦之势,可大权独揽,整肃朝堂,然而现实却给他个大大耳光。单单要对付王氏家,他就筹莫展。虽然削去江州镇,但这块肥肉旋即就被人盯上,他亦难乾纲独断,揽入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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