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谓逞意,却与七娘子所言不同。”
沈哲子摇头道:“人生于世,惟求意达行至,岂可坐望苟且!欲登山揽胜,则凿山破石,以开道路,七娘子之家人阻途,在眼中,顽石而已,惟以力破之方得畅行无阻。愿泛舟江河,则倾尽家财,疏浚水
顾清霜上前步,咄咄逼人问道:“非世人而饰己非,这就是沈郎矫饰之道?”
“七娘子此言,恕不能认同。表里不者,克己奉礼之道也。”
沈哲子笑语道:“生者父母,以此清白之躯,袒陈于朗朗乾坤之内,又有何愧?然人生而异于禽兽,盖受风化礼制之教。冠带加身,华袍遮体,非为矫饰,不害人观瞻而已。如此表里相异,七娘子认为是世人之非?”
听到这话,顾清霜俏脸顿时红,没想到这少年狡辩至此。她银牙微咬嗔望沈哲子:“所言沈郎表里不,矫饰己恶,又非衣冠。品行之恶,与、与人……又怎能混为谈!”
“瓦器、美玉,俱存于厚土德乡,烘炉煅烧,千雕百琢,妙手矫饰,美态得彰。坤土孕生万物,岂独玉、瓦。人嘉居于此乡,又岂独态?厚赞加身,宜更勤勉于世,岂敢因此裹足自满?昔日为瓦,今日为玉,翌日为金,有此令誉,方知日日进益,并无故步自封。”
听到顾七娘子话,沈哲子尚未开口,全兴已经不能淡定。他本以为这女郎终于思忖明白,愿作沈家妇,却没想到是寻衅来,而且听这话意,双方似乎早有旧怨。
他虽是长辈,但顾七娘子也非他能够随意呵斥,只能向沈哲子致歉补救:“哲子郎君,在下钱塘全兴,乃是元公外亲。这甥女多居闺阁,少与外交际,言辞若有冒犯,还请见谅。”
沈哲子早从纪友那里得知这位顾七娘子身世,听这人介绍自己身份,只言外亲,不说其他,心里不免乐。顾荣乃是江东元老,去世多年,却还有个跟自己儿子差不多大妻兄,想想也是蛮尴尬。
心内虽有戏谑,面上却不好流露,笑着向对方施礼道:“原来是全君,久仰,幸会。”
顾七娘子见这少年人前谦和有礼,人后却纵奴行凶,当着自己这个知情者却还不露半点窘迫之色,简直少廉寡耻,无以复加!
“那你前日于武康山因家人阻途而纵奴行凶,今日自己却命家人拦河阻人,又是为何?”
眼见沈哲子侃侃而谈,顾清霜片刻失神,继而才又强问道,只是语气已经略有和缓,询问之意压过责问。
“无他,逞意而已!”沈哲子淡笑道。
“你也肯认自己强逞意气,并非时人所言之谦厚君子?”
听到沈哲子这干脆承认,顾七娘子心内竟有淡淡失落,或因没能继续听到对方奇趣之论而失望。
她亦恼于舅父向人示弱,冷笑道:“虽得会面,未必有幸。若非沈郎拦江设栅,阻人行程,们早顺水而归,不必来此作无谓寒暄。沈郎所谓之幸,却不能领会。”
“霜儿,谒人门前,岂能恶语?”
“不妨事,七娘子既然有问,那便试答场。”
沈哲子咳嗽声,清清喉咙,然后才望着对方那略带激愤清丽脸庞说道:“所谓表里不,世情常态,生而为人者,谁又能免俗?”
“沈郎此言,莫非是说世间之人,尽为矫饰隐恶之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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