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纵有不甘,皇帝亦情知命不久矣,并不想再掀起什惊涛波澜。然而此事却让他认识到庾亮寡恩面,想到自己死后,妻儿将要托于这种人之手,他心内终究有些忧虑。
惟今之计,他已不再考虑天下大事,只希望能在临终前,为家小再寻强援,决不能将祸福荣辱系于庾氏家之手!
吴兴沈氏是他深思熟虑后圈定个选择,除沈充觐见时表现让他动容以外,更重要是,其家虽有作乱前迹,帝仍托以亲眷之厚,前嫌不计,若再不敬帝宗,礼法难容!沈充父子他都有见,俱有机变之能,绝不会做出予
清贫人家骤得重金,未必是福。这老者开口讨要,倒不是贪图财货,而是欣赏爱护年轻人张瑾,希望能为其分担压力。
张瑾本非爱财之人,收下如此重金心中也是惶恐,闻言后哪有拒绝道理,连忙拜谢。
……
份奏书摆在案头,乃是江东处士联名上奏,捐献百金以飨都中家境贫寒之太学生。
事情只是件小事,但太学乃是国教根本,已非台省中书能决,因而这份奏书很快便被呈送苑中来。
头,真是自惹烦扰。”
他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步,张季康今日之言行反应可称拙劣,心中有愧惭然离场,说起来与他不无关系,怎好再厚颜居此园中。丁氏亦为吴中望族,他倒不是没有归处,只是想到日后或与张家因此而生龃龉,则不免有些失落。
“丁公也是求仁得仁,欲为哲子郎君正名,以肃纪穆公清誉,如今尚欠定论而已。”
任球则笑语道,他并不愿生碌碌无为,流连于高门之间做个散漫宾客,因此对于得罪张季康倒没有太大感触。
听到这话,丁委没好气横他眼,指着沈哲子叹息道:“此子已非能眼量臧否,其才学秉性,座中诸位有眼皆观。再说什,亦是旁人舌齿余论,何须复言。”
从上午开始,皇帝便坐在书案前,苍白憔悴脸上隐有振奋之色,心内则在思忖该如何予以回应。久不理政,当御笔再拿起时,竟有几分生疏之感,以至于迟迟不曾落笔。
想到自己去年尚大权在握,从容调度,纸诏书分陕易守,布局天下。然而突如其来场劫难让这种形势陡然翻转,暗疽爆发险些送命,皇帝静养月余不能理事,待身体有所好转后,局势却已完全被颠覆。
原本他信任有加内兄庾亮,因居护军将军之职,在他卧病其间,内外调度,禁中已经失守!
而后皇帝密诏荆州、江州携兵入都拱卫京畿,诏书却如石沉大海。于是他便明白,早先平灭王敦之后,诸多布置所积众怨已经反扑而来。眼前局面已经是各家能够接受底线,已经不允许他再逾越半分!
如今他,如数年前先帝,已成困龙!
虽然未有言赞毁,但这话对沈哲子已是颇高评价。
而后丁委视线转,望向张瑾,问道:“你既然收这箱金,可想到要用至何处?”
张瑾垂首道:“如此厚赠,怎敢专享。园中与境况相类者颇多,正想请哲子郎君允将金分赠与人。”
沈哲子笑语道:“此金已为张兄所有,随你取用,实在不必再来询。”
丁委老者则沉吟道:“自取而用,分赠诸人,五十金足矣。余者百金,可否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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