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敦之乱平定后,皇帝便渐渐有些不能自控,满朝高门忠贞贤士皆不属其意,历阳苏峻这种桀骜难驯流民帅置于肘腋之际,荆州分陕托付于寒流之手!其心迹已是昭然,外廷人人自危。
面对如此隐患重重形势,庾亮执政亦是维持艰难,根本不敢有所展露。若止于此还倒罢,最复杂是皇帝对宗室扶植让人心悸,宗室乱政殷鉴未远,岂可容此獠牙凶猛之兽复现人间!
适逢皇帝大病,苑中无主,皇后急诏庾亮入宫。面对这样形势,庾亮又能怎做?他只能掌稳禁卫,旦皇帝果真不治,保证太子能顺利继位,维持住时局稳定。
可是皇帝没有死,这就把庾亮摆在个尴尬位置。他已经是进退两难,要惭然而退,闭门不出,要保持现状,静待转机。
庾亮从未想过自己会成为个把持禁中权臣,时势所迫,也是逼不得已。随着君臣彼此生隙,他已经不能再退,否则时局不知会糜烂成何种模样!
“中书,中书……”
台城官署内,何充低唤两声,庾亮才蓦地由怔怔出神清醒过来,继而轻咳两声,端正下坐姿,神情肃然道:“次道有何事?”
看到庾亮略显魂不守舍样子,何充心内不禁大感好奇。他为中书奉诏郎官经年,往常所见庾中书气度森然,仪容姿态丝不苟,绝少于人前失礼,近来却常作神不守舍状,行止神情也颇异于常。
心内虽好奇,但何充脸上却不露丝毫异色。他本非世祚高门出身,能长居台城任事,除本身才能名望之外,始终恪守“谨慎”二字,非其分内之事,绝不轻言。
“苑中有诏。”
皇帝欲为公主选婿,在庾亮看来又是步昏棋,时下之局,动不如静。尤其他所属意吴兴沈氏,更让庾亮隐有不满,堂堂帝室之女,岂可如此屈就!
事情果然如庾亮预料般,琅琊王氏趁机裹入其中。沈氏何德何能,能与王氏匹敌?若王家乘此势复起,日后又该如何去制衡?
旁人只道他担心沈氏摆脱钳制,因而不愿沈氏得为帝戚,未免过于小觑他。问题是沈家根本不可能在这场竞争中胜出,又何必硬要勉强,徒惹笑柄?
皇帝这份诏书,旨在为沈家发声涨势,但在庾亮看来,不
对于时下台苑之间紧张气氛,何充深有体会,听到庾亮问话,并不多言,径直将苑中刚刚传出诏书奉至庾亮案上。
庾亮捧起那诏书匆匆览,首先关注还非诏书内容,而是皇帝那已经与以前大不相同字迹。
以往皇帝字迹圆浑流畅,收放有度,如其行事手段风格,刚毅进取,谋而后动,动则必有回韵!然而现在他面前这份诏书,虽然同为人之书,但较之先前却已大相径庭,折转枯涩,亢极难继,笔力已见枯竭。
至于诏书内容,则很简单,只不过是赞扬江东众处士有贤长之风,各有嘉奖,并着有司于太学碑记此事,以劝勉诸太学生勤于学业,不可懈怠。末尾则是附上沈家那个少年新作诗篇,那首《游子吟》。
看到这里,庾亮嘴角禁不住泛起丝苦笑,益发意识到君臣之间已经撕裂得难以弥补裂痕。他知皇帝心中对他有怨念,然而事态步步行至如今,走到今天这步,亦非他所愿,他也是迫不得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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