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亮闻言后,脸色已经是陡然沉下来,他确是没想到庾条居然敢如此直接拒绝他意愿。
庾条下意识低头避开大兄威严目光,然而过不多久,长久淤积于怀不满渐渐蔓延出来,他蓦地由席中站起来,大声道:“再说十遍都是如此!大兄,早非昔日凡事都需耳提面命小子,于人于事都有自己方略。或是所行有悖于大兄期待,但也侥幸有所建树,可见并非无是处。大兄你向来峻整察察,不容小垢,此为圣人德行,非常人能踵迹而效,何苦定要兄弟们个个都成失众独夫!”
“放肆!”
听到庾条直呼自己为独夫,庾亮更是羞恼,同样由席上站起来,握住铜如意手指更是隐隐发白。
庾条直视大兄那愤怒到极点视线,徐徐跪在地上,沉声道:“言鲠在喉,不吐不快。大兄教成人,本不该恶言面忤。然而今日之大兄
赋税也都上缴及时,数年积累之下,如今都中府库储粮不过在三十多万斛之间,较之京口月交易量居然都差之甚远!
换言之,假使有天四方粮道断绝,朝廷若想维稳京口局势,便必须要承担个如此大粮食缺口!而朝廷所掌握粮食,甚至不足维持个月时间!
想到或要面对那样恐怖局面,庾亮都感到手足冰凉,这根本就是时下朝廷完全不能解决问题啊!
其实庾亮所想是过于悲观,京口货品交易量诚然庞大,但也是随着水运情况而有所涨消。庾条所言数据乃是年最盛月份,若平均在年来看,数据会有所回落。而且京口庄园经济色彩虽然在逐步淡化,但毕竟有以往十数年基础,加上近几年大规模田庄开垦经营,本身能够满足部分需耗。
而且像米粮之类货品,需求最大还非京口本地,而是江北淮泗之间。那里处于南北对冲最前线,战乱频频,生产破坏严重,许多流民帅为维系局面,往往都要在江东大肆采购粮食。
这些流民帅乃是京口那些商家最欢迎豪客,采购量大不说,枝节问题也不斤斤计较,惟求能够按时足量交货。京口左近几万民夫,最起码有万人是在长期为这些人服务。而流民帅有充足物资供应,同时为支付这些订单,也都在青徐之间大肆侵扰掠夺,又成为京口更加稳固屏障。
这诸多因素,有庾亮已经考虑到,有则是下意识忽略。总体而言,如今京口虽然繁华,但却有悖于他执政理念,这样情况不能长久维持下去。既然民众都已有所富足积蓄,在这样个基础上罢商还耕肯定见效更快,同时还能解决诸多隐患。
沉吟少许后,庾亮将那些卷宗放在案上,望向庾条眼神也有所缓和,开口说道:“这看来,你在京口倒也并非尽在虚耗光阴,已经有不浅历练。这样吧,稍后你回京口,将交代给你事情处理完毕,而后归都在少府暂作司库郎中,也算是学成有用。”在他看来,终究要才为国用才算是正途。
庾条听到前半段,脸色尚有欣喜,以为大兄终于为事实打动改变心意,可是听到后半段,心绪却是陡然下沉。他沉默良久,于席中沉声道:“大兄之命,恕难为。京口今日之繁荣,乃与同侪心血浇筑,绝不能毁于手中!”
“你再说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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