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匡术这说,苏峻脸色更显阴郁。匡术忠心,他是不怀疑,可是此人用心,却实在值得商榷。
此类谋主,心怀奇志,好进险策以彰显其能,因其愿景过于强烈,对于时局判断是有失偏颇。慷慨而起言则简单,但是作为首当其冲者,苏峻需要考虑则更多。他麾下虽有劲旅,但放眼江东亦非无敌,且不说分陕位重宿将陶侃和虎视武昌温峤,单单淮北京口方面,便是不能忽视对手。
苏峻本就在淮北南来,自然深知彼处众多据坞壁而守众多战将之骁勇,虽然早先历经刘遐余部动乱有所影响,但有郗鉴这样位北地高贤坐镇,仍是不容小觑。而江东众多豪族意愿向背亦不得不考虑,尤其吴兴沈家这样地头蛇,若是他们不肯附和自己,那他在江东更是不好立足。
尽管尊重手下谋士,但
,他早已过不惑之年,然而却是越活越迷茫困惑。他本以为大功于国足以立世居显而无愧,厚恩于士足以自存邀忠而无忧。然而现实却给他次次教训,权*猜忌,部众离心,他已经不知该再凭何自处。
苏峻自知此态不能长久,若历阳再被如此针对下去他却没有应对之策,那几乎不需要朝廷再有所动作,他部众或将自发溃散开。
然而要突破台中各家封锁针对又谈何容易,原本南顿王司马宗示好让苏峻大喜过望。他所患者在于台中无人为其呼应声张,南顿王乃宗室长者,若能得其义结,历阳困境将会缓解大半。
南顿王所想要比苏峻激进得多,厚邀苏峻为昔年王敦旧事,提兵入朝扫荡宵小,而后再拥兵归藩以自重。苏峻心中对此是不乏意动,然而他也深知自己当下形势较之早年王敦不可相比,若真骤然发难,未必能得到士心景从。
谁知还在犹豫之际,台中中书却猝然发难,直接将南顿王剿杀于京畿之中。这让苏峻心惊之余更不乏恐惧,担心中书会挟此之威将矛头指向自己,因而近来都是寝食难安。他自知其部虽然骁勇,但终究势单,加之如今部众离心严重,私逃成风,形势更加堪忧。
处理过那两名私逃旧部之后,苏峻视线在众人身上游弋,他希望自己能看清楚哪个是人,哪个是鬼,但可惜人心隔肚皮,眼下于席中信誓旦旦表明忠心者,其部曲或许已经私下里打点好行装。
最终,苏峻视线落在侧席中匡术身上,苦笑声说道:“中道可有教?”
苏峻部将虽然众多,但大多出身寒微卑流,善战者居多,真正长于谋算者却甚少,匡术便是其中为数不多胸怀韬略之人。早先便是此人建议羁縻流人缓作安置,如此才给历阳军提供充沛兵员和劳力,否则单靠拦江所获,维系势必更加艰难。
匡术乃是自青州伊始便追随苏峻之人,他家如果算起来,勉强也算是北地旧姓,但自他往上数代,家世却是衰落严重,至今已经与寒庶同流。此君有心重振家声,但却四处碰壁求告无门,最终托于苏峻羽翼,才渐渐有点起色。如今虽然只是担任地县令,但已经不算是籍籍无名之辈。
此时听到苏峻垂询,匡术沉吟良久,才慨然道:“中书为政察察,台中怨望深重,主公所属目下已是人心惶惶。安坐而待毙,慷慨而赴死,惟主公明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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