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先叛军大肆封赏,太保王导仍然是台臣们名义上首领,被安置在太极偏殿,周遭已被人严密封锁起来,禁止闲杂人等私下接触。
相对于以往从容不迫,雅量非常,如今王导神态虽然仍是平静,然而脸颊却是肉眼可见速度憔悴瘦削下来。如今他已经是被完全软禁起来,几乎彻底断绝消息来源,甚至不能随便去见皇帝。
“太保,长豫兄已经睡下,病痛较之昨日应是有所轻缓。”
名年轻人匆匆行入进来,对临窗枯坐王导说道。
王导转过身来微微颔首,神态略显疲惫道:“有劳彦道,大郎他病起仓促,眼下又不得从容,难以亲往看护。若非故旧相助,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再混乱景象,终究会有让人麻木天。
个多月前,建康城破,对于城中诸多民众而言,不啻于灭顶之灾。然而熬过最初几日动荡后,只要不死,该生活总要生活。只是城中如今禁令严酷,不许小民储粮开伙,想要活命,只能在乱军驱赶下负担起沉重劳役。
对人摧残最大,莫过于战争,尤甚于天灾。假使不需要对自己行为负责,人恶是没有底线,尚要卑劣于禽兽。因为禽兽之间互相猎杀还是基于生存,然而人去残害同胞只是个念头闪现,并不需要什理由。
如今建康城风貌较之早先已是大不相同,早先最为繁华长干里已是副破败景象,到处都是被拆毁民居,那些民居梁木砖石统统都被拆除下来转运到篱门附近以修筑堡垒等防御工事。而在这些残迹之中,到处散落着无人捡取尸骸,血肉都已枯竭,只余森森白骨。
本是风雅盈江秦淮河,如今也被道道竹栅木栏切割得支离破碎,两岸从白天到晚上都有被甲军卒巡视,不许小民片木入河。就连岸边号称秦淮园墅之甲沈园,亦早被叛军占据,那高耸摘星楼上昼夜都有军士驻扎以监视全城,不许民众有集结异动之举。
讲到这里,王导脸上已经流露出浓得化不开无奈,并几分令人动容
城郊蒋陵,也已经是面目全非。这里原本山清水秀,不乏贵人家于此兴建园墅,只是这些园墅大多数都在兵灾中被焚烧空。取而代之,则是连绵不断堡垒箭塔,自山脚蔓延到山顶,如今还在往河中去修,用以防备或会取水路而来勤王军队。
自城西石头城直到太庙之南,秦淮河两岸本有修筑许多仓库货栈,用以存放各地运送入都台资赋税。如今这些货仓中盐米钱帛早已被尽数搬空,那些空荡荡仓房都被用来劳役民夫们暂时栖息之所。
城中已是如此,台城自然也难避免。虽然叛军大部已经转移出城,但亦有足够兵士们留下来负责看守众台臣们。如今尚逗留在都中台臣,几乎大半都被驱赶到台臣,连带他们家眷,这让原本就被战火焚烧大半台城更加局促。
事到如今,这些台臣们大多也都接受城破事实。有潜怀义心,联络故旧准备待时而动以拨乱反正。有紧紧守在皇帝周围,保护住晋祚正统。也有为多保存部分元气,不得不低头媾和,曲事叛军。
疾风知劲草,无论这些人已经做出怎样选择,局势已是如此,他们也只能被动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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