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哲子听到这话,不免有些赧颜,他与陶侃见过两面,只是少有谈话。这老头年纪在这里摆着,即便是口吻有点倚老卖老,他也不好反驳。时人薄视此老倒也不是全因出身,实在是这老头有时候确实有点嘴欠,口无遮拦,让人下不来台。相对于别人在他这里遭遇尴尬,沈哲子还算是好。
不过话说回来,凭陶侃功业来比较时人对其不公允态度,心里有点怨气也在所难免,嘴上牢骚几句已经是难得好心态。
“来日归家见到你父,转告他可有迫你?不迫你,你也不能薄待。小孙在你麾下任事,今次你这功业也是不小,自是不好代他请功,你可不要疏远他,他对你可是钦佩得很。”
听到陶侃这话,沈哲子不免大汗。他本来还幻想着跟这样位流传后世名臣坐谈,应该谈些天下大势乃至于深刻历史规律才算符合气氛,但却没想到直就在这家长里短打转转,乃至于公然给自家子弟讨要封赏。
不过这倒也不妨碍沈哲子先跟陶侃通通声气
笑,交不交代他倒不在意,不过先前那些人在营中勾结暗谋要给自己个下马威,假使得逞,也算是给荆州军出口气,陶侃未必会追究。可是现在非但不成,反而闹出场极大风波,陶侃如果不借此发难打击军中这些山头,那就真是没什政治智慧。
陶侃中军大帐距离水边甚远,沈哲子他们几乎穿过小半个营地才到达。待到近前通传手令之后,沈哲子身后亲卫包括陶弘在内都被拦在外面,只有沈哲子人被迎入大营中。
俟入帐,当即便有股浓郁艾绒气息扑面而来,营帐内空间虽然不小,座席上却并无旁人,只在那帅席之后有面宽达数丈围屏,艾绒味道正是从那里飘出来,透过薄纱还能看到内中有几道人影在晃动。
沈哲子前行几步后才对着围屏拱手为礼道:“晚辈沈哲子,拜见陶公。不知陶公尊体欠安,冒昧打扰,实在惶恐。”
过片刻,围屏内才响起个略显老迈慵懒之声:“只是经年老病患,遇阴雨就骨痛难耐,老朽不堪,让你见笑,择席自坐吧。”
沈哲子依言坐在距离围屏最近位置上,听到帐后陶侃那有些沉浊喘息声,不免有些感怀。人言七十古稀,这位老人家如今已是古稀之年,却还要统率万军舟船劳顿,于其个人而言,自然是荣耀,可是对个国家而言,可见人才断层或者说人才选拔有多严重漏洞!
陶侃倒不是刻意冷落沈哲子,时入梅雨之后,他真是关节肿痛得站立不能,只能靠艾灸略驱潮气。他又不是什旷达物外名士,如今坦胸露腹不便相见,反而是对沈哲子正视。
“小儿建功,让人称羡啊!在你这个年纪,还是浑噩度日,哪及你之风采万。”
“陶公国之干城,累功甲子,人莫能及。晚辈要向陶公学还有很多,哪敢自美。”
陶侃闻言后轻笑声,于帐内翻个身,摆摆手屏退挡住他视线仆下,顺着围屏缝隙望出去观察着沈哲子,片刻后笑语道:“今日观你姿容,方知天命确有独厚。吴中望宗,雅气盎然,忠勇不失,仪容也颇美态,难怪你父目你为家室之宝,特意致信于勿要相迫。如此佳儿,当得厚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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