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小心翼翼扶起曹达,小心翼翼侍药,语调却多有悲观。
曹达饮几口汤药,闻言后便叹息道:“这些道理,又怎会不懂?羯国衰亡已成定局,晋国北归势成当然。咱们这些北地乡流,无论行迹心愿如何,在那些南人看来就是亡余罪身,又怎能奢求善待。但人声微,众人声大,只要咱们能够众口并成声,南人也必须要慎重以待,不敢轻率施虐。”
“这番刺心血书,也不求能够感动城中悍将。晋军目下胜势已定,更不会横生枝节将咱们这些乡流性命强揽入手耗损军用。无非是以此遍告乡人,无论大势如何,王道昌大与否,但能够深念乡人生死祸福,终究还是咱们这些乡亲门户可靠。”
“听说刘、徐几户都恃其乡勇转扑各方,窃据城地进献求功。但是凡用刀兵,哪能没有伤亡,胆敢逞强,便要碰上更强硬对手,折耗乡人性命博取家前程,实在不忍。更何况南北战数已无转机,此番乡流涌动,落在南国骄兵眼中,反倒会错以为咱们河北乡流凶悍难驯,斗胆争功。夺地不如夺心,等又不是羯国孤直忠孽,也都乐见王道复兴,乡情厚寄于,凭此足堪自存,导引乡人入治,长久亦可夸功。”
周围几
士颇有几分不耐烦,抬头大吼道:“你们围堵在此,是恨曹公不死?”
周遭人闻此呵斥,脸色俱都有些尴尬,个个摆手道:“等怎会此想?曹公高仁大义,为给等乡人搏求生机,自取心血谏书枣强……”
“你们知道曹公仁义即可,速速退出此间,让曹公静养休息。若真苍天不弃贤士,或还能保住条性命。”
那医士话音刚落,横躺在草垫上伤者曹公便睁开眼,语调虚弱道:“本是劫余之身,生死也无恐惧。若能用这区区命,感动城内王臣救乡民,曹某也是死得其所,无复称憾……”
人们在此悲苦境域中,心情本就脆弱而敏感,听到这位曹公如此说,登时便不乏人泪崩当面,更有人指天怨地咒骂道:“这是怎样诡怪离奇世道!凶横逆贼福禄绵长,曹公仁泽乡里竟然不得天眷……”
城外流人们本就没有明确营垒界限,随着民众们泣号哭诉,口耳相传,很快这位曹公斯人斯事便传播开来。
医士喝退围观人众之后,还有几名乡人留守在此,有人煎熬汤药送到土丘之下,而土丘周围也多有难民们从所剩无几口粮中挤出点馈赠摊放开,无非是些黑硬杂菽干粮,虽然寒酸可怜,但却是乡民们最淳朴也最崇高感情表达。
羯国不会爱惜他们这些寒苦乡人,而本来寄予厚望南国王师似乎也不如想象中和蔼可亲,他们这些背井离乡、山穷水尽寒伧蚁民们,更生出种被天地世道所抛弃悲怆绝望。
可是在这时候却得知仍然有人愿意舍去命,来为他们争取点生机,无论有没有用,这丝温暖都足以让他们感激涕零,努力回报。
“曹公实在不必如此,南国之军虽以王师自诩,但所谓王命,什时候也不会下及群庶。他们这些远国征师,若真战事不顺,或还会小恤乡流,希望借力。可是现在羯贼军势败坏,更助南军骄狂凶悍,又怎会再顾忌咱们这些乡士求告。这份血书,大概也要如此前般不得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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