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也不是乏于坚韧、轻言自弃软弱之人,可是人生屡受打击,自身早已经丧失信心,不认为自己还有能力去扭转世人对他看法,索性自封闭,不愿再连累那些亲近之人,离群索居,此残生。
“道安此论大谬!你这想,与南渡时流怯于胡势汹涌而不敢轻言北伐有何不同?生人在世,谁无艰难?即便肩负泰山之中,但只要不死,都要苦累前行!哪怕世道弃你,你也不该如此自弃。更何况与世道其余苦难之众相比,你身边尚有诸多亲长良友付诸,愿意寄你厚望,可是你这身
当其余家人各自离开后,庾怿便将庾彬唤到自己房间中。
眼前庾彬,相貌清瘦,长须直垂胸前,身披件宽领单薄袍服,整个人都显得形销骨立,叔侄二人虽然相对而坐,但庾怿却能很明显感觉到庾彬心神并不在此,哪怕这个侄子仍在望着他,但那眼神却空洞可怜。
见到庾彬如此模样,庾怿时间也不知该要从何处去劝,沉默会儿,他才开口道:“旧事已过经年,人皆张望于前,世道更是积进日千里,就连这样个老人家,都常要感慨诸事疏忽,须臾不待,不敢闲坐彷徨,唯恐受世道所弃,阿郎你又何必如此?”
庾彬抬手揉揉眉心,似要强打起精神,努力挤出丝稍显生疏笑容,涩声道:“叔父国之柱臣,君上肱骨,唯勤勉于事才可不辜负世道。可是、唉,又何尝不知,衰态至斯,惹人生厌,但实在志力空乏,旧伤难愈,唯离群索居,绝迹人前,才可不失厌态示人,羞辱家门……”
“你这想,可是大错!家虽然旧劣满满,但也幸在尚有二亲友不弃。虽远在荆镇,但也常有所闻。譬如大王屡番致信于,希望能开导于你。你与大王,那是真正布衣总角之好,成人后际遇如何,概非人定,即便是判若云泥,也不该将此情谊抛掷。”
庾怿讲到这里,又长叹声:“如大王此类英贤,人间自是少数,能与为友,已是大幸。他胸怀社稷与苍生,思劳繁重,于人情桩本就乏于分力,但过往多年,单单与言及于你便不下千言,更是深深懊恼,咸和旧年不该遣你返回江东收拾收尾,以致如今难掩亲昵,见你如此自弃自伤更是常有磨心之疚。”
庾彬听到这里,脸上又有情绪变化,泛起丝暖色,片刻后才索然道:“正因如此,才不可恃此旧情包庇,无顾这满身羞耻将恶名渡人。维周他是重整河山、兴复社稷英主,身畔哪容这种*邪专幸侫流占据,与其日后招引世人谤议讽谏致使人情两难,不如从此疏远,免于后恶……”
他与梁王相识俱微,除少年时友谊之外,过往这些年,梁王对他也是诸多关照。无论是他服阕之后劝他重新振作、捐身世用并直接将他召入都督府任事,还是之后他丈人诸葛恢与家门两个叔父等人把江东局面败坏塌糊涂,也都没有对他心存偏见,甚至同意他返回江东收拾局面。
江东事,行台创建之后,梁王也并没有放弃庾彬,更担心他留于天中会长久伤情,建议他转赴偏远释怀谋功,洗去旧事。
但正因如此沉甸甸情谊,庾彬才更加耻于对梁王再作拖累,不愿这个旧友因他人而背负唯亲、不贤之恶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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