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时,灾星忽然临门,用只看不见大手,不拘老少,把捞住。为个西瓜,母子三人在两天内全害霍乱病死掉,正如同此后还有“故事”,却特意把个老当家单独留下。这个人看看灾星落到头上来,无可奈何,于是卖只船,调换大小三副棺木,把母子三人打发落土。自己依然勉强支撑,用“气运”排遣,划那条船在沅水中行驶。当初尚以为自己年纪只四十多点,命运若转好,还很可以凭精力重新于出份家业来。但祸不单行,妇人儿子死后不到三个月,剩下那只船满载桐油烟草驶下常德府,船到沅水中部青浪滩,出事,在大石上磕成两段,眼睛睁睁看到所有货物全落水,被急浪打散。这个人空捞着匹桨,又急又气,浮沉十余里方拢岸。到得岸上后,才知道,不仅船货两失,押货商人也被水淹死,八个水手还有两个失踪。这来,真正是点老根子都完。装货油号上大老板,虽认为行船走马三分险,事不在人在乎天,船只失事实只是气运不好,对于切损失并不在意。还答应另外借给他三百吊钱,买只小点旧船,做水上人,找水上饭吃,慢慢再图扳本。可是连经过这两次打击,这个人自己倒信任不过自己,觉得切都完,再干也不会有什好处。因此同别失意人样,只打量向远方跑。过不多久,沅水流域就再也见不着这个水手,谁也不知道他去处。渐渐冬去春来,四时交替,吕家坪人自然都忘记这个人。
大约经过十五年光景,这个人才又忽然出现于吕家坪。
初回来时,年纪较青本地人全不认识,只四十岁以上人提起时才记得起。对于这个人,老同乡望而知这十余年来在外面生活是不甚得意。头发业已花白,只手似乎扭坏,转动不怎灵便,面貌萎悴,衣服有点拖拖沓沓,背上包袱小小,分量也轻轻。回到乡下来意思,原来是想向同乡告个帮,做个会,集五百吊钱,再打只船,来水上和二三十岁小伙子挣饭吃。照当地习惯,大家对于这个会都乐意帮忙,正在河街上个船总家集款时,事情被滕长顺知道。滕长顺原来和他同样驾船吃水上饭,现在看看这个远房老宗兄铩羽回来,象是已经倦于风浪,想要歇歇样子。人既无儿无女,无可依靠,年纪又将近六十,因此向他提议:“老大爷,看你做水鸭子也实在够累,年纪不少,把骨头不管放到哪里去,都不大好。倒不如歇下来,爽性到家里去住,粗茶淡饭总有口。世界成天还在变,们都不中用,水面上那些事让你侄儿他们去干好。既有他们,们乐得轻轻松松吃口酸菜汤泡饭。你只管到那里去祝要你去住,同自己家里样,不会多你。”
老水手眯着小眼睛看定长顺,摇摇那只扭坏臂膊,叹口气,笑将起来。又点点头,心想“你说样就样”,因此承认长顺善意提议,当天就背那个小小包袱,和长顺回到萝卜溪橘子园。
住下来虽说作客,乡下人照例闲不得手,遇事总帮忙。而且为人见事多,经验足,会喝杯烧酒,性情极随和,家大小都对这个人很好,把他当亲叔叔般看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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