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加林可从来都没有这样啊！他每次从城里回来，总是给他们说长道短
，还给他们带
堆吃食：面包啦，蛋糕啦，硬给他们手里塞；说他们牙口不好，这些东西又有”养料”，又绵软，吃到肚子里好消化。今儿个显然发生什
大事
，看把娃娃愁成个啥！高玉德看眼老婆愁眉苦脸，顾不得抽烟。把烟灰在炕拦石上磕掉，用挽在胸前钮扣上手帕揩去鼻尖上滴清鼻子，身上往儿子躺地方挪挪，问：”加林，倒究出什事啦？你给
们说说嘛！你看把你妈都急成啥啦！”高加林条胳膊撑着，慢
农历六月初十，个阴云密布傍晚，盛夏热闹纷繁大地突然沉寂下来；连些最爱叫唤虫子也都悄没声响，似乎处在种急躁不安等待中。地上没丝风尘，河里青蛙纷纷跳上岸，没命地向两岸庄稼地和公路上蹦窜着。天闷热提像口大蒸笼，黑沉沉乌云正从西边老牛山那边铺过来。地平线上，已经有些零碎而短促闪电，但还没有打雷。只听见那低沉、连续不断嗡嗡声从远方天空传来，带给人种恐怖信息–场大雷雨就要到来。
这时候，高家村高玉德当民办教师独生儿高加林，正光着上身，从村前小河里趟水过来，几乎是跑着向自己家里走去。他是刚从公社开毕教师会回来，此刻浑身大汗淋漓，汗衫和那件漂亮深蓝涤良夏衣提在手里，匆忙地进村，上佥畔，头扑进家门。他刚站在自家窑里脚地上，就听见外面传来声低沉闷雷吼声。
他父亲正赤脚片儿蹲在炕上抽旱烟，只手悠闲地援着下巴上撮白胡子。他母亲颠着小脚往炕上端饭。
他两口见儿子回来，两张核桃皮皱脸立刻笑得像两朵花。他们显然庆幸儿子赶在大雨之前进家门。同时，在他们看来，亲爱儿子走不是五天，而是五年；是从什天涯海角归来似。老父亲立刻凑到煤油灯前，笑嘻嘻地用小指头上专心留下那个长指甲打掉朵灯花，满窑里立刻亮堂许多。他喜爱地看看儿子，嘴张几下，也没有说出什来，老母亲赶紧把端上炕玉米面馍又重新端下去，放到锅台上，开始张罗着给儿子炒鸡蛋，烙白面饼；她还用她那爱得过分感情，跌跌撞撞走过来，把儿子放在炕上衫子披在他汗水直淌光身子上，嗔怒地说：”二杆子！操心凉！”
高加林什话也没说。他把母亲披在他身上衣服重新放在炕上，连鞋也没脱，就躺在前炕铺盖卷上。他脸对着黑洞洞窗户，说：”妈，你别做饭，什也不想吃。”
老两口脸顿时又都恢复核桃皮状，不由得相互交换下眼色，都在心里说：娃娃今儿个不知出什事，心里不畅快？道闪电几乎把整个窗户都照亮，接着，像山崩地陷般响声可怕炸雷。听见外面立刻乱起大风，沙尘把窗户纸打得啪啪价响。
老两口愣怔地望半天儿子背景，不知他倒究怎啦？
“加林，你是不是身上不舒服？”母亲用颤音问他，只手拿着舀面瓢。”不是……”他回答。
“和谁吵啦？”父亲接着母亲问。
“没……””那倒究怎啦？”老两口几乎同时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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