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菜汤往自己碗里舀。铁勺刮盆底嘶啦声象炸弹爆炸声样令人惊心。血涌上他黄瘦脸。滴很大檐水落在盆底,溅他脸菜汤。他闭住眼,紧接着,就见两颗泪珠慢慢地从脸颊上滑落下来——唉,们姑且就认为这是他眼中溅进辣子汤吧!
他站起来,用手抹把脸,端着半碗剩菜汤,来到西南拐角处开水房前,在水房后墙上伸出来管子上给菜汤里搀些开水,然后把高粱面馍掰碎泡进去,就蹲在房檐下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他突然停止咀嚼,然后看着位女生来到馍筐前,把剩下那两个黑面馍拿走。是,她也来。他望着她离去、穿破衣裳背影,怔好会。
这几乎成个惯例:自从开学以来,每次吃饭时候,班上总是他两个最后来,默默地各自拿走自己两个黑高粱面馍。这并不是约定,他们实际上还并不熟悉,甚至连句话也没说过。他们都是刚刚从各公社中学毕业后,被推荐来县城上高中。开学没有多少天,班上大部分同学相互之间除过和同村同校来同学熟悉外,生人之间还没有什交往。
他蹲在房檐下,边往嘴里扒拉饭,边在心里猜测:她之所以也常常最后来取饭,原因大概和他样。是,正是因为贫穷,因为吃不起好饭,因为年轻而敏感自尊心,才使他们躲避公众目光来悄然地取走自己那两个不体面黑家伙,以免遭受许多无言耻笑!
但他对她切毫无所知。因为班上天点次名,他现在只知道她名字叫郝红梅。
她大概也只知道他名字叫孙少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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