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安猛下看见妻子那张流泪脸被劳动操磨得又黑又粗糙,便忍不住鼻子酸,浑身象抽筋似软下来;他不由展开捏紧拳头,竟然用手掌为妻子揩脸上泪水。秀莲下子扑在他怀里,哭着用头使劲地蹭着他胸口,久久地抱着他不放开。
少安用手抚摸着妻子沾满灰土黑头发,闭住双眼只是个叹气……他心疼秀莲。自从她跟他以后,实在没享过几天福。穿缀补钉衣服;喝稀汤饭;没明没黑地在山里劳动……她给他温暖,给他深切关怀,爱抚,并且给他生养下个活泼可爱儿子。几年来,她直心甘情愿和他块撑扶这个穷家而毫无怨言。对于现时代个年轻农村媳妇来说,这切已经难能可贵。瞧瞧前后村庄,结婚几年还和老人块过日子媳妇有多少,除过他们,没有家不是和老人分开过!眼下,尽管他对妻子行为生气,但说实话,他也能理会到她心情……孙少安陷入到深深矛盾中去。这矛盾在很大程度上是由新生活带来。过去年月,家人连饭也吃不上,他秀莲根本不会提念分家事啊!
但是,不管从理智还是从感情方面讲,他无法接受分家事实。他从开始担负就是全家人责任,现在让他放弃这种责任是不可能。这不仅是个生活哲学问题,更主要是,他和家老小骨肉感情无法割舍。他们这个家也许和任何个家庭不同。他们真正是风雨同舟从最困苦岁月里起熬过来。眼下生活尽管没有什大风险,但他仍然不愿也不能离开这条“诺亚方舟”!
他怀抱着妻子,抚摸着她头发,声音尽量温柔地劝她:“秀莲,你是个明白人,你不要叫作
糊涂帐!这钱是咱两个苦熬来,但家里人人有份!这家是个无底洞,把咱们两个骨头填进去,也填不个底子!”
“山里活不是爸爸做着哩嘛!”少安反驳说。“如果把家分开,咱就是烧砖也能捎带种自己地!就是顾不上种地,把地荒又怎样?咱拿钱买粮吃!三口人年能吃多少?”
其实,这话才是秀莲要表达最本质意思。小两口单家独户过日子,这是秀莲几年来直梦想。过去她虽然这样想,但眼看见不可能。当时她明白,要是她和少安另过日子,丢下那群老小,光景连天也维持不下去。可现在这新政策实行,起码吃饭再不用发愁,这使她分家念头强烈地复发。她想:对于老人来说,最主要不是口吃食吗?
而他们自己还年轻,活着不仅为填饱肚子,还想过两天排排场场轻轻快快日子啊!
“已经受够!”她泪流满面地对丈夫说:“再这样不明不白搅混在起,连点心劲也没!”
“家不能分!”少安生硬地说。
“你不分你和他们块过!和虎娃单另过光景!”秀莲顶嘴说。
孙少安大吃惊,他没想到,他妻子下变得这厉害,竟然敢和他顶嘴!
他已经习惯于妻子对他百依百顺,现在看见秀莲竟然这样对他不尊重,时恼怒万分!
大男子汉自尊心驱使他冲动地跳起来,扑到妻子面前,举起他老拳头。“你打吧!你打吧!”秀莲动也不动,哭着对丈夫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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