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润叶。除过金波父子,这城里他认识人就是润叶和她二爸。田福军是地委书记,说不定门上有站岗警察,他进不去。润叶听说在团地委工作,门上可能没警察,但他又鼓不起勇气去找她碍…根据树木和电线杆投在地上影子,少安知道时间已经不早。不论长短,他得先有个落脚地方。对,赶快去找旅社!要是晚上没地方住,他就得在这街上蹲夜。他看见东关房墙上有许多箭头,指着些旅社去处,他凭在原西县城经验,知道这些旅社都是私人开。他不敢去装黑店”,因为他身上装几百块钱呢!万叫小偷摸走,那还得!听说城里贼娃子很多——城里人钱多,贼娃子当然都往城里跑;他们村金富听说就在黄原做这“生意”。
他决定去住国营旅社。他对公家单位有种传统信任感,觉得那里面要安全些。他要时刻留心自己身上钱。因为第回出远门,他实在估摸不来花费,就多带些钱。另外,他不知弟弟已经牺惶成个啥,准备随时帮助他解决困难。
孙少安背着黑人造革皮包,穿过东关拥挤人群,到黄原河老桥,便向对岸大街道上走去。他路留心着看门牌上字,寻找住宿旅社。他肯定公家旅社都在大街上。
接连问几家旅社,都已经客满。孙少安这才有点紧张起来。啊呀,大地方确不是土包子来,有钱连个住处也找不到!
孙少安惊惶失措地从黄原街上走过来,直都快到北关,还没找到个住地方。
花缭乱,头晕目眩。他连东南西北也搞不清楚。他抬头望望城市上空太阳,觉得和双水村太阳位置都是相反——太阳朝东边往下落?天!这就是黄原?这大城?条街恐怕比双水村到罐子村都远吧?
他现在得打问东关邮政所在什地方,他走时就准备先找金俊海父子。少平是揽工,谁知他在什地方。找到俊海父子,就能找见少平——家里写信,也都是寄到这里让他们转交。
孙少安走到个扫街道老头跟前,先掏出根纸烟往老头手里递。老头惊。少安忙笑着脸问:“老人家,东关邮政所在什地方?”他说着,并拿出打火机给老头点烟。
老清洁工人受感动——他大概没碰见过这客气问路人。
老头举起手里扫把,热心地给他指点半天——其实就在前面不远地方。
他无意中瞥见“黄原宾馆”牌子。他知道这是个高级地方,不知道老百姓能不能住?
因为再没有其它办法,少安就冒出个颇有气魄念头:干脆到“黄原宾馆”去碰碰运气!
他于是鼓足勇气,心“咚咚”地跳弹着,走进这个富丽堂皇“宫殿”。
孙少安运气
少安对这老头道谢,就急忙向前面走去。他心里踏实下来。
他刚踏进邮政所大门,就被照看门房老头大声喝住。当少安说出他要找人时,门房老头告诉他,金俊海父子都出车去,两天内不会回来。
去他!这该怎办呢?
孙少安立在大门口,头上急得冒出层汗珠子。他人生地不熟,到哪里去打问弟弟下落?
他惶惶不安地转到街道上,立在个小杂货门市前,盘算他该怎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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