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
来，他就得立刻动身到河南巩县去提货
。临走前，秀莲连夜为他出远门而打点行装。
到河南去！这对少安来说，也是次非同寻常
经历。在此之前，他最远只到过黄原。
现在，他将不仅走州过县，还要通过本省省城，到外省去办宗大事。过去，都是河南人到他们这带来做生意；而现在，黄原人也要涉足那个漂泊者们故乡去。
中国大变革使各省人都变成不安生“河南人”。如今，汽车、火车、轮船、飞机，客员急骤,bao满，其中很大部分是各地个体户生意人。最有趣是，大多数火车卧铺软席都被这些腰里别着大把人民币生意人占据。瞧吧，这些人穿着粗劣西装，脖项里挽着结死蛇般皱巴巴领带，操着醋溜普通话，蹬着脏皮鞋，理直气壮地踏进铺红地毯软卧房间；而把许多身份优越老干部挤到拥挤不堪硬卧车箱。干部有权，但权力有限。人民币魔力无边，只要肯出高价，二道贩子手里有是软铺票。至于软铺票如何流入二道贩子手中，普通人只有想象权力，以后这种局面直维持到九八七年，铁道部才不得不发个专门文件予以限制——因为铁路上连外宾软卧都不能保障。
九八二年夏天从黄原山区出发孙少安，还没有这种气派。他仍然属于贫困地区那些痛苦创业者行列。他装束在石圪节带农民中间就算是很“现代”，其实仍然是副土包子模样。他身上装着点有限钱，勉强可以去河
山区建设委员会发放批无息有偿投资贷款，现在都已经被人贷光。你只能通过农业银行贷机械设备款月息九厘六。”
当然，这
大数字款项，乡信用社无权批准，得要上报县农业银行。根民说他可以给周文龙县长挂个电话，让周县长在县农行通融下。
这样，孙少安返回村子，就找到管公章田海民，让他给乡信用社写份贷款申请。海民说他不会写。少安只好和他块凑合着，总算写成份“申请书”——申请石圪节信用社：
村村民孙少安，在村上建有座砖场，由于设备陈旧，产量低，经济效益差，今年准备增修设备，提高产量，因资金周转困难，特向贵社申请代（贷）款壹万元，希望解决为盼！
此致敬礼！
双水村村民委员会（盖章）
孙少安拿着这份贷款申请书又返回石圪节。乡信用社信贷员告诉他，刘乡长已给他打过招呼，因为他们虽然没按规定去他那里调查，就写好可行性报告。当然，这要上报县农业银行。县农行批复后，其中九千元机器款和另外运费将转帐结算，不准提现金，钱会直接汇到河南巩县。他可以提剩下几百元现金作为零用钱。按往常，县农行审批少说也得半月二十天。
“这太慢！”少安着急地叫道。
但没有办法，他只能回村去耐下心等待。
可是刚过三天，石圪节信贷员就跑来说，他申请贷款县农行已经批复。信贷员惊讶地对少安说：自他当信贷员以来，县农行还没有这快就批复这大宗贷款！
孙少安心里明白，是根民给周县长打电话，才如此迅速地解决他问题。现在这社会，即是办正事，也得走旁门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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