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玉厚和老伴叹息着,默默无语地回他们住处;他们担心那边早已睡熟老母亲和小孙子。
父母亲走后,少安和秀莲都没有脱衣服就倒在他们土炕上。这对患难夫妻忍不住紧紧搂抱在起。他们浑身酸疼,好象走好长时间路。唉唉!在灾难面前,他们尤其感到相互间恩爱是多宝贵。
明天,他们将怎办?
少安抱着妻子,难受地絮叨说:“村里人工钱,赶种麦前无论如何得给他们开点。
要不,咱还有什脸活在双水村?众人是信任,才投到咱门下。如果他们去黄原打个短工,也把种麦化肥钱赚回来……可是,咱拿什给人家开工钱呀!”
地跟着父亲,离开烧砖常月光皎洁,大地如银似水。夜色是这样美好,人心却如此灰暗!
母亲在他们新居锅灶上,已经做好鸡蛋面条,颤巍巍地把冒着热气饭食端到炕上。少安和秀莲都无心下咽,人只挑着吃几根面条。
母亲用围裙揩拭着眼泪,对他们说:“不管怎样,要吃饭哩……”孙玉厚老汉蹲在脚地上,低倾着头,直在抽烟。他握烟锅手在微微地抖着。生所遭受各种打击,早已使他对家庭面临任何灾难都闻风丧胆,却想不到儿子如今又闯下这场大祸。太可怕!万大几帐债,别说他和儿子,就是虎子手上也还不清!
尽管这几年他家日子越过越红火,但种宿命观点直主宰着孙玉厚老汉精神世界。记得他父亲活着时候,就再对他说过,孙家祖坟里埋进穷鬼,因此穷命是不可更改。看来,还是他父亲说得对。米家镇那个死去米阴阳,却胡扯说他们宅第风水是双水村最好。好个屁!看,这好风水如今给他们带来什样灾祸!
其实,在少安决定要把砖场往大闹腾时候,他老汉心里就直打小鼓。儿子刚愎自用使他当时没勇气阻挡他实现那个宏图大业;而他愚笨老古板脑筋,又怎可能替他明察其间暗藏危险呢?
秀莲沉
他只是没去参加儿子那个红火翻天“点火仪式”。对他来说,生活中出现不幸,那倒是惯常而自然事,旦过分地红火而幸运,他倒会产生种莫名恐惧和担忧。现在,他恐惧和担忧终于变成事实。
重温当年父亲“教诲”,孙玉厚老汉再次确信:孙家不幸是命里注定。儿子!有吃有穿就满不错,你为什要喧天吼地大闹世事呢?看看,人能胜命吗?你呀!
你呀!你想给村里人办好事,众人把你抬哄成他们救星;可是,现在,他们都成你债主!你瞧,还是人家田福堂和金俊山谋划大。人家都谋自己光景,谁管两旁世人事?你既不在党里,又不是领导,你为什要给村里众人谋利?如今,人家除过登门讨债,谁再会看见你死活……孙玉厚老汉不时把清鼻涕用手揩在鞋帮子上。他蹲在脚地忧心如焚地思前想后,被儿子灾难打击得抬不起头来。
炕头上那盏豆粒似灯光,静静地映照着两辈人四张愁苦面孔。满窑里片死气沉沉。
屋外,月亮已经移到田家圪崂山背后,半个村子被深沉黑暗所笼罩。远处,公鸡们正在激动地合唱今晚第三支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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