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少安看他没本事再说服张狂二爸,只好沉着脸从这个破墙烂院里走出来。他难受地咽着吐沫,喉骨结在不停地上下滑动。他并不计较二爸那些过分刺人话,而更多是为自己处境悲哀。唉,他孙少安现在竟手无缚鸡之力!少安下二爸家小土坡,半路正好碰见担水孙卫红。他拦住妹妹,询问她本人对自己婚事态度。卫红很有主见地告诉大哥,她坚决要和金强成亲。
孙少安大受感动。他以前没有想到,他二爸二妈那样人,竟生下这个好娃娃。少安感到,卫红妹妹在骨子里有孙家那种硬劲。
他于是给妹妹出主意说:“这是你自己事,不管你爸你妈是什态度,只要你本人坚决,你就按你想法去行事!你知道,婚姻是自由,到时候谁也挡不住你们!”
卫红抹去眼角泪水,严肃地对大哥点点头。孙少安走出田家圪崂,淌过东拉河,直接去金家湾向俊武报告他努力没有任何结果。
于是,这宗亲事就暂时被搁置起来……冬至过后不久,阳历九八二年快要结束几天,随着西伯利亚大规模寒流到来,黄土高原落第场雪。雪下天两夜,大地和村庄全被厚厚积雪埋盖。田野里鸟兽绝迹,万般寂静。家家封门闭户,只有窑顶烟囱中升起柱柱沉重呆滞炊烟。野狗吐着血红舌头,嘴里喷着白雾,在雪地上奔蹿。无处觅食麻雀挤在窑檐下,饿得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大雪停歇那个无风早晨,村里人出门以后,就见金俊武和侄儿金强,黑棉袄钮扣上挂着红布条,从白雪皑皑庙
金俊武见孙少安,才吃惊地发现,前队长已经被砖场倒塌折磨得不成人样。小伙高大身躯象他父亲样罗下来,脸色憔悴而黑瘦,眼角糊着眼屎,嗓子也是沙哑。
俊武先安慰他番。尽管他出于诚心,但话语是空泛。他知道,几句安慰话解决不少安问题,如果少安缺是粮食,那他金俊武有能力帮助这位年轻朋友。孙少安尽管心情坏到极点,但他不能拒绝俊武请求。他答应当天就去找他二爸。
哈呀,这孙玉亭真成个人物!他刚把双水村条好汉赶出门,另条好汉又上门求他来。
玉亭这阵儿腰杆子确实很硬。他吸着少安纸烟,拿板作势地听侄儿七七八八给他说好话。
“不同意!就是这话!你别再给灌清米汤!”孙玉亭很有气魄地打断少安话。
如果在前不久,少安红火热闹时候,他决不敢对侄儿如此态度生硬——那时是他有求于侄儿。可是现在,你少安小子还不如!穷?不欠债呀!
你小子屁股后面欠堆帐债,有什资格教导老子?“你甭再为金俊武小子说情!你自己连自己屙下都拾掇不,你先甭说其它事,你二妈四十块工钱们还等着用哩!你最好先把钱给们开,再去管两旁世人事!”
孙玉亭俨然以副债主神态对他以前敬畏侄儿说话。
孙少安气得嘴唇直哆嗦。他没想到,连无能二爸也不把他当回事。
唉,也许在所有人眼里,已认定他孙少安这辈子再也爬不起来。既然是这样,人们有什必要尊重个在生活中软弱无力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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