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二舅咳嗽声,扭头看看他哥,说:“也就不要再为难娃娃。俊武为办他妈丧事,已经尽力这们能看见……”二舅是个明白人,主动为外甥开脱。
大舅沉默会,抬起眼皮说:“那就这样吧,起来……”金俊武和所有孝子都赶忙向炕上这群严厉审判官磕头谢恩。
迎完村民们送挽帐和祭饭后,就要起丧。
八个壮
都拿着白面捏成灯盏,走段,便往右边雪地上放盏,并且随手抛撒着纸钱。返回来时,又向路另边间隔搁置面灯。入夜,雪地上路灯如同流萤般闪闪烁烁,其阵势蔚为壮观。双水村老人们纷纷羡慕地议论感叹:金老太太生个真孝子,把丧事办得多体面啊!
第二天大出殡以前,又进行著名“游食上祭”仪式。全体男女孝子,手拄哭丧棒,披麻戴孝在老太太灵前间隔按辈数跪成方阵。仍然由吹鼓手领路,后跟两个三指托供果盘村民,在孝子们方阵中绕着穿行。托盘人为田五和队原会计田平娃。这两个人左手举盘,右手拿着白毛巾,迈着扭秧歌般步伐,轻巧地走着,象是在表演个节目。接下来是“商话”。般说来,这是孝子们最心惊个关口。这实际上意味着老人能不能顺利入土。
所谓“商话”,就是由死者娘家人审问孝子们在老人生前是否对她孝顺;或者她死后葬礼是否得到尽心操办?这时候,死者娘家门上来人,哪怕是三岁娃娃,在孝子面前都是权威人士,象君主立宪国皇室成员,神圣不可侵犯。如果他们中任何个人从中作梗,孝子们就别想让老人入土!
现在,俊武两个七十来岁老舅舅盘腿坐在炕头,身后是其他小辈“皇室成员”,个个都不由自主摆出高高在上架式。
金俊武领头跪在炕栏下脚地上。他身后跪着自己妻子李玉玲和大嫂张桂兰。按下来是金强和俊武两个上学儿女。其他孝子们从脚地上直跪到门外院子里。其阵势真有点象群臣跪拜新登基皇上。
俊武先概要地向娘舅家人汇报他们生前照顾老人情况,其中当然也有些必要检讨。接着,他又详细叙说这次是如何操办母亲丧事。最后,他请求舅舅们提出意见;如有不满足,他将尽力弥补缺憾。
接下来,孝子们就敛声屏气,等待娘舅家质询。
在这种情况下,死者娘家人多少总要提点意见,向孝子们发难:俗称“抖亏欠”。
为首大舅庄严地盘腿坐在炕头,搭拉着松驰眼皮,象老法官般沉吟着说:“其它嘛,也就不说。姐和姐夫东拉河道沟谁不知道他们好名声?如今,他们入土合葬,你们为什不给他们做个道场,让礼生来唱唱礼呢?”
所有孝子们心都在咚咚跳着,他们想不到这老家伙竟提出如此高要求。俊武媳妇李玉玲头叩在地上,心里骂道:“老不死东西!看你死还耍个什花子!”俊武给大舅磕三头,回话说:“本该按你老说这样做,只是咱们周围请不下和尚道士,要做道场,只能到白云山去请礼生,但路太远,还不知人家来不来……”他大舅合住眼言不发——这等于拒绝外甥理由。事情眼看着陷入僵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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