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给丈夫烙几张白面葱饼,又打碗荷包蛋。丈夫吃饭时候,她给他收拾那个多时不用黑人造革皮包;又把那身过去做生意穿“礼服”从箱子里翻出来。她要把出门丈夫重新打扮得象往常样。人凭衣衫马凭鞍,身好衣服能给人添许多精神!
孙少安穿起那身礼服,把黑人造革皮包斜挂在肩头(里面装着仅存几盒“牡丹”牌香烟),在妻子满含期望目送下,出家门,顺着公路向南走去。
他先来到石圪节乡z.府,找到他老同学刘根民。他情况根民清二楚。“……唉,只能给周县长写封信,你带着去找他,看县上能不能帮助你解决困难。少安,和你样急,只是乡上根本解决不你问题。这里没权给你贷几千块钱呀!”根民很诚恳地对他说。
“又
“造它妈!”他骂道。
他不知道他在骂谁。
孙少安重新坐到妻子身边。他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下来。他满怀深情搂住妻子滚圆肩背。他感激她,这不是说她替他想出什起死回生妙方,而是她重新唤起他生活勇气。
对,他不能就此而甘愿沉沦!他还应该象往常那样,精神抖擞地跳上这辆生活马车,坐在驾辕位置上,绷紧全身肌肉和神经,吆喝着,呐喊着,继续走向前去……不知不觉中,窗户纸已经发白。
屋外,那只老公鸡扯着嗓门唱起嘹亮晨曲。公路上传来汽车隆隆声响。
你应该到乡上和县上走走,看能不能再贷下款。”
“谁还再敢给咱贷款呢!”
“你不会找找刘根民?他总不会眼看着老同学走到死路上!”
“就是根民想帮助,他也拿不出钱,贷款要县上银行批准哩……”“那你不会到县上去?你去寻他周县长!他都亲自跑来为咱们砖场点火,说不定会支持咱哩!”
“咱有什脸再去寻人家县长?人家支持咱,是叫咱往好办哩!现在咱把砖场弄垮,人家怎再支持你?”
“今天就出去跑趟。”
多少天来,少安第次用平静而清爽语调对妻子说话。
秀莲望着他笑。她笑容看起来是那样令人心酸。丈夫重新振作起精神,对她来说,那就是希望。只要亲爱人不倒下,再大苦难都没有什。
是,没什,当年她从山西撵来和他块生活时候,不也是困难重重吗?只要人本身钢巴硬正,即使去讨吃要饭,那又有什可怕!
秀莲赶紧点火做饭。
“这又不是咱故意往坏办!是那个河南师傅……该死……”“人家还管你这号事!”
“可是,你难道就不能跑到县上去试试吗?不行拉倒!这总比坐着等死强!过去,你可从来没这窝囊过……”秀莲说得有些伤心,但没有流泪。她知道,这时候她不能在丈夫面前流泪。她不是没有流过眼泪,只是个人悄悄偷着哭罢。
妻子话严重地刺激少安。他并不生秀莲气,反而猛地感到,妻子话是多正确。是呀,他孙少安为什变得这没出息?难道他真就这样筹莫展、灰心丧气地坐着等死吗?
他感到脊背上掠过道寒冷颤栗。心脏在胸膛里狂跳不已。
他“腾”地从炕上站起来,举起双拳在黑暗中咬牙切齿地挥舞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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