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要自罚杯,谢瑛却说:“这是自己提起来,你赔什罪。们做武人哪有几个能安稳寿终,何况先父是为平苗乱捐躯任上英烈,后人提起来也是荣耀,何需伤心……”
他声音慢慢低下去,自己倒杯酒喝,叹道:“好酒。这连着糟蒸烧酒果然香味更浓,比用薄醪蒸出来好。”
崔燮也默默陪杯,顺着他话头说起蒸酒:“其实那种用酿好酒浆蒸烧酒蒸锅也有用处。把酿好烧酒倒进那里反复蒸几回,蒸出酒极浓,不能喝,但是拿来清洗伤口,可以让伤口不发脓,好得快。”
谢瑛道:“其实这烧酒就已经极烈,也见过拿它冲洗伤口,确好得快。还要再蒸出更烈?那种怎不能喝,你自己蒸来喝过?”
崔燮含糊地说:“喝这烧酒,喝口就觉得喉咙发烫、头晕眼花,再喝那种蒸更多次、更烈,岂不是要把舌头烧烂?想也知道是不能喝。但是烈酒既然有益伤口痊愈,那肯定是酒越烈药性越浓,忍住时疼痛,对身体定有好处。”
时天色近午,谢瑛就吩咐厨下备办菜肴,把自己家酿那高梁酒拿来。
他对崔燮说:“这还是贤弟你当初在通州给酒方子,叫人在庄子上试酿半年多才得。叫人在地里埋年多,喝着比给你送去那时又醇厚许多。不想这高梁做饭吃难以入口,做酒却比南边儿来米烧酒和京里麦烧酒好喝,又甘又醇,也不知是谁想出来方儿。”
那是晚清方子,当然比明前期好……
崔燮干笑着答道:“反正不是咱们大明方子,外头来。不都说海上有神仙,自然比寻常酒家酿好。”
谢瑛点点头,拿过小坛酒,亲手拍开泥封,倒出小盅酒,推到崔燮面前:“今日就请崔贤弟喝神仙酒,吃神仙肉。”
谢瑛微微笑起来,道:“是这个道理,回头再叫人弄个蒸锅蒸来试试。”面说着面伸手盖上他酒杯,直接拿到桌边,回首吩咐下人:“给崔公子澄些新酿桃源酒来。”
新酿酒,还没放第二投曲麦,澄出来就跟甜米酒汁样,喝多少也不怕醉。
有小厮拿个新李、嫩樱桃、糖蒸茄、苗瓜、天目笋、带冻姜醋鱼、酿肚子、水鸡干八样攒盒过来给他们下酒。
过不久正菜渐次上来。先就是个蒸得骨肉如泥猪头,里面作料都捡干净,只见条条皮面泛着酱红光泽,肥肉蒸到透明肉条。再有酒和秋油蒸神仙肉,栗子和笋尖儿炒川炒鸡,两面煎家常鲫鱼,加鸡屑、火腿屑煨八宝豆腐,个生炒甲鱼……
只除盏冬瓜煨碧玉官燕珍贵些,都是些家常菜,没什奢侈难得东西。
谢瑛亲手替他夹箸肉条到盘子里:“你尝尝这个川猪头,麻香味甚重。还是先父在四川任上时,家里厨子还从那边儿学法子,多用砂仁花椒,比京里卤烧猪肉另有种特别香味。”
崔燮蓦然知道他父亲已去世,心里微有些泛酸,觉得谢千户跟自己同病相怜。可他现在这个身份,实在不能像在现代那样拍拍谢瑛说句“其实也是个孤儿”,只能举杯说:“竟不知尊大人已经过世,令谢兄触及伤心事,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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