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细蕊回忆番,摇头说:“那个不好。弦太沉,点儿不敞亮,托不住嗓子。”他叹口气:“杜七是白跑趟。”
程凤台不懂他说这句行话,笑微微地看着他,心说这真是个好玩儿逗趣儿小戏子,而且还有那点缺心眼和呆气。商细蕊坐久无所事事,眼睛瞧着程凤台打牌,嘴巴里哼哼唧唧依依呀呀,像在猫叫春。程凤台仔细听,原来是在唱戏,真叫个曲不离口。又发现他手还在桌子底下比花样,就是贵妃醉酒时候,杨玉环撷花嗅那个姿势。这才半个晚上,程凤台觉得商细蕊就不像先前那拘谨疏远,瞧他现在,正很愉快地坐在他身边唱戏呢!
程凤台拣张牌,刚要打出去,商细蕊忽然叫声。
“别打这个!”
程凤台说:“啊?”
“有天杜七早来家,和说,他忽然发现梵阿玲声音很美,可以给配戏,他要去法国找她学……其余也不太知道。”
众人还在猜想北平几时有过个声音很美叫做梵阿玲女戏子。程凤台最先反应过来,忍笑对商细蕊说个英文单词,问他:“当时杜七说要找,是不是这个?”
商细蕊点头:“是啊。”
然后范涟大笑起来,在场摩登男女都大笑起来。商细蕊猜到自己说错话露怯,羞得脸通红,低声问程凤台:“你们笑什?梵姑娘怎?”
程凤台还是笑个不停:“那恐怕不是个姑娘。”
道:“蕊哥儿,不如再把杜七请来,保你唱词万无失。”
有人问:“这杜七是什人,有那不得?”
众人都取笑他连杜七都不认得。程凤台旁听许久,心说也不认识什杜七,什人物强成这样,不认识他就算罪过?问范涟:“到底谁啊?”
范涟解说道:“说起杜七,可是个人物。杜明蓊杜探花侄儿。杜明蓊当年奉西太后谕旨给南府戏班填新词。本二十八出《风月关》,他两坛状元红下肚,笔走青苍挥而就,深得老佛爷心啊!老佛爷夸杜探花是‘场上之曲,本色当行’,都媲美关汉卿!杜七是杜明蓊倾囊相授亲侄子,那能耐就不肖说吧!蕊哥儿——也是好久没见七公子。”
商细蕊歪头听着,范涟说这些底细,他和杜七交情极厚都不知道呢:“杜七爱上个唱戏姑娘,追去法国。”
商细蕊说:“您别打这个,打那个。”
程凤台
“是什?”
程凤台想想,不知道怎同他说才好。商细蕊眼里心里只有戏,神智不知落在哪朝哪代没有回来。他太落后于这个世界,西方那些新奇趣巧东西,他居然无所闻。
“那个……”程凤台灵机动,比划说:“那个是洋人胡琴,不过是夹在脖子上拉。”
“什样儿声音?”
“刚才花园里他们跳舞放音乐,那个就是梵阿玲拉。”
此话出,所有人都来精神。
“胡闹嘛,他家里人肯定不答应!”
“什时候事?咱们都不知道!”
“那姑娘什来历?唱戏怎跑到法国去做啥?”
旁边人急得推把商细蕊催他快说,商细蕊身子歪,靠着程凤台。程凤台闻见他衣襟上那支红梅冷香,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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