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细
“商老板！你知道吧，哥们儿
还是喜欢你
武生！够劲儿！那《长坂坡》里赵子龙，抓帔抓得太寸
！唱完靠旗还能
丝儿不乱！真是！”
那哥们儿咂咂嘴摇摇头，脸钦佩，回味无穷。程凤台很能体会他心情，他正经读过两年大学人，品评商细蕊戏还觉得有许多词不达意地方。这些泥腿子苦力，就更说不出道道来，只能憋足力气给叫声好。
“真是太像赵子龙啦！商老板！”
商细蕊抬头冲那人笑，嘴里满满地嚼着吃，腾不出空隙来说话。
“商老板！看您还是得回戏园子。剧院那种洋人地方吧，它不适合咱们京戏。”
叶蛋，碟红油笋丝还有砂锅回锅肉，碟鸭膀子。商细蕊上回来这儿时候，因为和程凤台还不太熟，没好意思大开胃口。今次不同。程凤台听着小二给商细蕊报菜名儿，打量番他那削薄小身板儿，心想这小戏子可不好养，差不多人家，光是吃就要被他吃穷。
小二点头记下，商细蕊点完菜按着他手，板着脸嘱咐道：“剩下两毛你拿着，不许吆喝！”
小二诚惶诚恐地点头答应，然后转过身扯嗓子就喊：“例菜来桌！添面胡辣俩茶叶蛋！商老板赏二毛……”商细蕊厉声打断他：“住嘴！刚怎
说来着！”小二立即改口：“啊？……哦！商老板赏二毛他不许吆喝嘞！”
这声比什吆喝都招耳朵，店堂里食客纷纷抬头看向他们，有认识商细蕊就与他招呼：“哟呵！商郎来！”
“商老板，气色不错呀！发福！”
商细蕊拼命把嘴里东西咽下去：“为什呀？”问完马上往嘴里大口大口塞面条。
“这……觉得吧，它不热闹。戏园子有吃有喝，大家伙儿嗑着瓜子儿就着茶，起哄叫好，多有味儿啊是吧？”
旁边有人赞同道：“没错儿！剧院票还比戏园子贵，检票还挑咱们穿戴，卷着裤腿儿就不让进！”
“就是啊！座儿要买远点儿，您身段就瞧不见。”
“您不能光在清风大剧院给他们官老爷富老爷唱戏啊商老板！您得多想着咱们啊商老板！咱们才是真捧您！”
“商郎！最近准备什新戏呀！”
商细蕊气得哎呀声，怒腾腾瞪着小二，心想今天又吃不成踏实饭，你这个笨蛋，是故意吗！
小二灰溜溜跑走。程凤台哈哈大笑。
照着上回那样，商细蕊不管认识不认识，挨个儿与票友们拱手问好，然后边忍受着逗弄，边闷头大口大口地啃肉。程凤台与商细蕊相识年多，但是直到今天程凤台才觉得商细蕊终于拿他当个亲知近人。因为过去每次下馆子，商细蕊除食量大，吃相绝对斯文，他也知道要维护自己形象，怕人见笑。今天把斯文扔，对食物迫切之情近乎于野兽，瞧见肘子肉，眼睛里直冒红光，口小白牙寒气森森。程凤台在餐桌上可让着他，甚至会不由自主地替他夹菜舀汤，生怕他把筷子嚼巴嚼巴吃下去，皱眉笑道：“商老板，慢点，二爷不和你抢，都是你。真。不够咱再添。”
面馆里其他食客似乎是见惯商细蕊鲜为人知这面，他吃得疾风骤雨，他们还不放过他，还围拢逗他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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