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园会馆
酒宴上，程凤台吃
半壶酒，吃半碟糟卤鸡胗。四喜儿手就那样搁在他膝盖上摇啊揉啊地撒娇，他本是歌郎出身，学得
套应酬好本领，斟酒布菜没有伺候不周到。然而他殷勤只弄得程凤台心里犯恶心，心想就算早个四十年，全天下戏子都死光，
也不会来嫖你。程凤台不怀好意地把话头引往范涟这边引，笑道：“范二爷对你们这行懂得深，他自己还会唱呢！不然您给他说说戏？”范涟赶忙将头偏过假装没听见，手在桌子底下恨恨地锤程凤台拳。四喜儿似乎对范涟也毫无兴趣，斜睨着程凤台，道：“程二爷太谦逊。今儿能来这里，都是京城数得上号票友呐！您还能不懂！”程凤台干笑道：“懂……那也得看是谁唱。”这样说着，不由得抬眼去找商细蕊。正就瞧见商细蕊与俞青众目睽睽之下也不晓得避点男女嫌疑，交头接耳有说有笑，亲热得不得。心里气愤，又喝半盅花雕酒。
俞青今天是主角，新朋旧友挨个敬下来，酒喝得也有些多，醉红着双颊往桌下首满眼涟漪地溜眼，这眼既有着闺秀含蓄淡定，又有着戏子风韵诱惑。当她眼光落在程凤台身上定定，程凤台立刻受到感召似，很知风情地隔着满桌闹哄哄人给她遥敬杯酒。俞青应该是全然不认识程凤台这号人物，略吃惊，随后十分大方地微笑饮下杯，向程凤台亮亮杯底。
俞青身世在梨园行算得稀罕。这行里大多数是吃不上饭送来戏班讨生活苦孩子，或者是被拐卖掉漂亮男孩。俞青这样官宦子弟，祖父是前清当过府台官老爷，家里娇生惯养呼奴使婢。她好好大学念到半，忽然辍学下海唱戏去，唱还是如今日薄西山昆曲，不图名不图利，不知道她在图个什
。这不但叫众人大为惊异引为谈资，更是险些气死她老父亲。以至于登报断绝父女关系，并不准她使用原来姓氏，俞青便是她去掉姓之后闺名。难得她天资聪颖，半路出家还能闯出番成就。俞青这个名字在梨园行里提起来也是响当当后起之秀。后来又因为赵将军看中她要娶她做续弦，她拼死拼活大闹场誓不相从，直闹到中央z.府都有所风闻，批评赵将军“仗势强逼良家女子”，影响很不好。这件事虽然与赵将军结下梁子，然而却使她名声更大。商细蕊本来对这种凭借八卦红起来戏子很有腹诽，觉得他们没有真本事，净整幺蛾子。但是今天与俞青攀谈下来，发现她不仅戏唱得还行，想法也着实不错。比如创新戏这点，他俩很谈得来，简直是见如故。当即约定往后种种，准备大干场。年轻几个戏子旁听着都觉得热血沸腾，愿意冒着被泼开水危险追随商细蕊。商细蕊望着他们点点头：“很好很好，等本子写出来，你们个个都有戏。”
在有创意有灵气有见解后辈跟前，四喜儿这些腐朽老人就显得多余该死。然而该死还不肯死。这桌譬如旭日东升朝气蓬勃，隔壁几个老人态度阴沉，好像很看不惯他们。商细蕊简单又迟钝，点都不觉得什，还在高谈阔论，他本来也不把那几个老朽放在眼里。俞青却觉得，说到后来渐渐地不搭茬，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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