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商细蕊连本戏《宇宙锋》,赵艳容上场那刹那,戏园子就安静下来。商细蕊那耳朵上妆之前还聋着,上台倒还好,举动在板在点,他在台上甫开嗓,范涟就坐直身子,推推眼镜,精神凛。对内行来说,角儿戏是好是次,好到什程度,句唱出来就见分晓。
商细蕊在台上唱刻钟有余,范涟面前茶是口没动,连眼睛都都很少眨。可是唱着好端端,商细蕊忽然收声,半垂着脸儿呆呆立在那里不动,黎巧松抬手,文武场鼓乐齐停,配角们也随之静站。程凤台握着握着栏杆双手不由得紧,他知道是商细蕊耳朵又发作,简直要命,在戏台子上发作。
台上人凝固成幅无声古装人物画,台下人便无声看,仿佛同被施定身咒。程凤台开始心跳得厉害,怕下头叠声闹将起来,怕人去楼空,这对商细蕊无疑又是个打击。后来看座儿是心甘情愿要等个地老天荒,程凤台慢慢松下口气,扭头看范涟,范涟眼神都直。程凤台碰碰他,他做梦醒似激灵,接着摘下眼镜,掏出手绢抿抿眼眶里酸泪,再抬起头,程凤台看他眼圈鼻尖都红。
范涟说:“唱戏唱到今天这个地步,听戏听到今天这个地步,都是到头。”
程凤台打量他眼:“什话!说点吉利。”
范涟搭讪说:“没有想到,蕊哥儿耳朵真坏。他在平阳那会儿就三灾八难,会儿倒嗓,会儿闹疯,过不几天上台,又和好人样。真是……好容易熬到今天,谁承想在这崴脚呢!闹事那几个怎处置?”
程凤台皱眉说:“倒要问你呢!让你替照看他,你就是这样照看?人伤不算,凶手也放!”
范涟惊奇:“你什时候让照看他?”程凤台回头瞪眼。范涟赔笑说:“再说,他能服照看他?何况还有商大爷在这里,想插手也插不上不是?”
程凤台指着范涟鼻子说:“别以为不知道,你那心思全都扑在盛子晴身上!告诉你范老二,商细蕊耳朵好不,你和子晴也不用结婚。非把你俩搅合不可!”
范涟冤枉得要命,知道程凤台是在迁怒,便说:“这话没良心!光顾着盛子晴,那是谁替你联络曹贵修?好好好,你心疼蕊哥儿,把耳朵割下来赔给蕊哥儿行不行?”
范涟摆摆手,意思是与程凤台个外行无话可说。
等半个钟头,商细蕊耳朵里杂音过去,方才续上后面戏。台下座儿依然是静静,这静里却含着股生机,他们魔咒被打破,脸上活泛起来,手指不由自主地叩着节拍,喉咙里随时就要冲出声喝彩,这种暗潮涌动静。
程凤台直盯着台上,嘴里对范涟说:“你来帮个忙。”
这天范涟对商细蕊是特别客气,往常
程凤台冷冷哼:“就你那对猪耳朵,也配往他脸上安?”
范涟气得发笑:“今天就不该和你听戏来!”
他们正走到包厢门口,程凤台朝楼梯下面抬下巴:“说得对,别来当出气筒,快滚吧!”
范涟毫无犹豫夺门而入:“为和你置气错过蕊哥儿戏,不值当!”
程凤台瞥他眼,懒得和他对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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