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近晚,日头已经偏斜,发丧队伍松散在城门周围闲等着。往来老百姓认得这些角儿,平日里台上台下远远望上面,就要花费好几块大洋,今天个个素面朝天站在实地上,不看白不看!于是三三两两,在那瞅着他们交头接耳地议论。角儿们横竖被看惯,别人专注评头论足眼神,拂在他们脸庞好比阵微风,根本没有触动,几个轻浮戏子甚至偷偷地向大姑娘抛媚眼儿。商细蕊下戏台,不喜欢被人盯着瞧,他背转身,面朝四喜儿棺材站着,那身落落寡合气息在群戏子中间反而惹眼,招着人往他那看过去。
四喜儿买不起盘尼西林,导致梅毒发作身亡。现在死,遗骸却是躺在应有尽有盘尼西林之中,命运弄人,可见如是。商细蕊愣着神,远处辆汽车急速驶来。雪之丞步下车子,他难得穿日方军装,那种土黄混沌颜色,显得萎靡,裤腿膨起,特别,bao露出他下半身短,像个日本人。雪之丞也意识到这身制服不合体,披麻戴孝戏子们修长俊俏,气质洒落,比得他越发萎缩和矮小,戏子们人双眼睛目不转睛地瞅住他,也让他抬不起头。雪之丞压低帽檐走到商细蕊身边,商细蕊还聋着,见到面,双方无言对视阵。商细蕊是真没脸开口,非常惭愧,前阵子提出绝交是他,现在到用得着人时候,难道又要另副嘴脸。商细蕊做不出来,他只有往后退半步,弯下腰朝雪之丞深深鞠躬,要说都在里面。雪之丞受惊似,顿时脸热心跳,慌忙也往后退开步,还商细蕊礼。
外人看不懂他俩打什交道,姜家大爷向人们嗤笑道:“瞧瞧,在这拜堂呢!”听人也冷笑起来。有雪之丞与守城卫兵交涉,拿出九条家名义签文件画押,送葬队伍很快就能启程。碍于商细蕊耳疾,雪之丞无法与他多言,冒着众人眼光匆匆地来,匆匆地走,带着愧疚与仰慕,心只为帮商细蕊忙。但是二人即便无甚交谈,打从雪之丞露面,也就坐实商细蕊与日本军官流言,个唱戏有什社会地位,遇到麻烦居然能够差遣得动个日本军官,两个人私底下交情可见斑!与商细蕊有仇同行自不必说,见着商细蕊自己挖个坟坑往里跳,那是正中下怀,得意极。往常替商细蕊辩白友人,这时候不免暗暗埋怨商细蕊不作脸,你就真有猫腻,也别当众拿出来现眼呀!白白辜负他们信任与好意!大家各怀心思,统对商细蕊抱有看法,出城之后,竟无人与他并行。商细蕊个人走在前头,后面拖好长段空,也是他自己脚程快,犟驴追着日头似跋涉,钮白文试图撵上来,还未发话,商细蕊指指自己耳朵,表示听不见,不聊,接着就把人甩脱。他知道人们在怎样说他,可是,他早已经解释不清!
商龙声默默跟上去,在商细蕊身边陪段,商细蕊像是没有察觉,头也不回。今天事端由商龙声而起,是他不该瞒着商细蕊犯险,使商细蕊毫无应对之策,只有自污名誉来挽回绝境。平时众口词地以为商细蕊任性,孩子气,不大通人情,每每发生事故时候,二话不说担起肩膀正是这个孩子呢!商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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